第057章 开局
与薛衍的恭谨相比,楚@的姿态就显得随意的多,他病恹恹地倚靠着椅背,抬袖掩了连番低咳,盯着座下的薛衍看了几息,语调阴沉,神色晦暗不明,“你替她讨?”
楚@未曾掩饰,薛衍自然听出了他的不虞,却以为楚@是恼恨薛妙嫌弃他的身子不得长久竟胆敢和离。
薛衍虽打定主意想尽一切法子救妹妹‘出火坑’,但他心里清楚这并非易事。在拿到和离书之前他不想妹妹在秦`王府的日子太难过,解释道:“王爷莫要误会,不是家妹的意思,是臣……自作主张。”
楚@自然不会怀疑是薛妙起了和离的心思。
打从一开始嫁过来,她就不曾掩饰过对他的心思,更何况半个时辰前薛妙还在他怀里与他交颈亲昵。
然而心里再清楚,听到薛衍的解释,楚@仍是暗暗松了口气,不知何时捏紧扶手的手慢慢松开。
拇指与食指指尖相搓,楚@收拢心神,知晓薛衍是被薛妙对外表现的表象蒙蔽,不免想起数日前猎宫之中个薛妙与他演那一出夫妻争执的戏。
关着殿门,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懒懒坐在他身侧,一手托着腮,一手点在他的手心,笑得促狭,嘴里还不忘了兢兢业业地‘闹’给外面的人听。
就连最后被传得似模似样的他怒而摔了东西让她滚,也是很她觉着气氛不够,指使拂冬选了殿里最响的摆设摔了,再摆出一副强忍委屈怒气冲冲的模样冲了出去,任谁也看不出她几息之前她还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求他配合她。
又想起初见皇帝时薛妙本能地表现出乡野里长大的‘上不得台面’的胆怯懦弱模样。
楚@想着,眼里划过一丝纵容笑意,心道也不知她从何处学来的这些。
若是旁人这般能装会演,楚@恐怕会觉得那人心思深沉,换了薛妙,他却只觉得可爱的紧。
心里万般念头闪过,楚@面上分毫不显,连眼底那丝因想起薛妙而浮现的些微笑意都收敛殆尽,四指依次落下轻叩扶手,他滴水不漏地接过薛衍的话,顺着他的解释道:“那便等王妃回来。”
“……”未曾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薛衍猛地抬头,一句话脱口而出,又堪堪咬住,“王爷明知……”
“明知什么?”楚@问。
看着他斜坐上方好整以暇的姿态,薛衍咬了咬牙,将方才的话说完,“王爷明知妙儿爱慕你,待她回来,自然不会愿意提及和离之事。”
楚@不说话,薛衍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所说薛妙爱慕他一事。
到底是想着让妹妹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薛衍再不愿意,仍是替薛妙在楚@这里率先服了个软,“王爷可还记得上一回我来府上?那时妙儿对我说……”
楚@何止记得,他当时无意之间还听到了自己这位小王妃对着兄长信誓旦旦的歪话。
什么“多病的长寿,没病的早死”,什么“即便某日不幸地当了寡妇,也是拥有过大周最好看的男人的寡妇,并且身份尊贵,并且有钱”。
薛衍这个名声斐然的才子当时被她一番歪话说得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因着此事他还小惩了她一番。
――虽说让她练字是为她好,但于她而言着实算得上是极为痛苦的惩戒。
薛衍自然也想到了薛妙当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种种说辞,饶是他嘴上功夫算不得差也不免打了个磕绊,默默将薛妙那些话换了个说法。
“她嘴上说贪慕王爷的权势、家财,可我的妹妹我怎会不了解?她非是那等爱慕权势贪恋富贵之人。王爷怕是不知道,妙儿当初愿意归家,是父亲用祖母的身子哄骗而来。归家前她曾与父亲三击掌为誓,待祖母身子好转,老人家了却心愿,她是走是留全凭她心意……”
“如此心性,怎会是她嘴里所说那般?妙儿她天真淳善,待人以诚,即便自小流落在外,乍然归家,她也不曾有任何改变,说那些话不过为了让我宽心。”
薛衍叹了口气,将一些不好在楚@面前直说的话隐去,又道:“先前与王爷争执跑起了小性子跑回家,妙儿不肯说半句王爷的不是,即便王爷未曾派人去接她,隔了几日她还是高高兴兴地回了王府……”
薛衍抬手行礼,诚恳道:“就请王爷看在妙儿真心爱慕你一场的份上,给她一封和离书,若等她深陷其中,只怕为时晚矣。”
他话里未竟之意楚@怎会听不懂?
薛衍怕的是若有朝一日楚@身子撑不住,撒手西去。到那时,薛妙对他情根深种,必定痛彻心扉,即便不跟着他去,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然而这等打着为别人好的幌子做些让自己安心之事的行径,楚@从来做不出。
莫说他如今身子已日渐好转,只差等最后的时机彻底肃清体内毒素,即便他当真如外人所想已是油尽灯枯之人,他亦不会做这种事。
否则她已要为他的身子忧心难过,再拿了封和离书,他是心安了,却要她难过遗憾终老么?
“若真如你所说,王妃爱慕我爱慕得甘愿后半生守寡,”楚@望着薛衍,语调意味不明,“无缘无语得了封和离书,岂不是伤心欲绝?再者,和离说到底是我与王妃二人之事,自然要两方都点了头才能写这和离书,薛大公子如此未免有些越俎代庖。”
薛衍对道:“一时的伤心自然好过一世难过。至于王爷所说越俎代庖……我是妙儿的长兄,自该为妹妹谋划,倒也算不上。”
“长兄?”楚@细究这两个字,想起薛妙前些日子自齐国公府回来,趴在他膝头讨吻的委屈模样,不由冷嗤一声,也懒得再与薛衍你来我往地纠缠,讽道,“若我记得不错,当初皇帝先中意的不是王妃,而是府上另一位……怎么最后嫁过来的会是王妃?这其中的缘由,想来我不会比你清楚。”
他端起茶盏啜了口,凉凉道:“恰巧王妃今日出府赴宴,府里冷清的很,不如薛大公子细细与我讲讲?也好让本王打发打发时日。”
当日缘由,薛衍清楚的很,可他半个字也不能说,更说不出口。
此时他才恍然他越俎代庖讨这一封和离书的做法在楚@看来有多可笑。――本就是他们推薛妙入了这‘火坑’,待火舌舔上薛妙半身,他才后知后觉要拉她出来,怎是一句恬不知耻足以形容?
薛衍闭了闭眼,仍想说什么,又听楚@道:“且不说我与王妃婚事乃是皇帝赐婚,和离并非一句话一封和离书那般轻易,只说此事……”
他觑了脸色难看的薛衍一眼,话里藏锋带刃,“怎么?你齐国公府觉得我如今落魄了,好欺负了?要嫁便嫁,要和离便和离?”
这顶帽子薛衍万万不敢让其落到齐国公府头上,他敛了心神,暂且退让,“是下臣唐突,还望王爷不要将今日之事怪罪到妙儿头上,下臣告退。”
他说着后退几步,转身欲走,却在门前被楚@叫住。
“王爷还有何吩咐?”薛衍远远立在门边朝里望去。
离得稍远,楚@因病体孱弱说话又轻,薛衍只听了个大概,即便如此,他仍是双眸一震,瞬间白了脸。
楚@说的是――
“王妃臂上伤痕犹在,不知薛大姑娘何时启程去庄子闭门思过?我好知会王妃,叫她高兴高兴。”
薛锦妤一出苦肉计用到了极致,薛平昱嘴里说的惩罚叫她化得雷声大雨点小。近来又有传闻说皇帝要给几位皇子选妃,此事传到薛锦妤耳中,她自然是说什么都不愿去庄子里闭门思过错过皇子选妃,便装作身子一直没好透,拖着不肯去,又有苏氏在一旁帮衬,薛平昱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压她去庄子。
薛衍几次想与薛平昱提起,每每开口都被苏氏连哭带闹一阵软硬兼施逼得不能言语,看起来似是要如了薛锦妤的愿,不了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