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小娇娘
既知那叱力阿绰有问题,薛妙便没再往藁街去。
她自觉十分‘惜命’,且并无保自个儿须发无损的本事,这等事自然是少掺和为妙,否则到时还要楚@分出心神照顾她,岂不是一等一的‘蠢人’?
况且薛妙近日常有风雨欲来的感觉,她对自己的直觉向来是信上七分的,为此不免处处小心谨慎起来,连出门都要带上侍卫。见她如此,常旭郭展等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原就固若金汤的秦`王府如今更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如此过了几日,宫里传来消息,皇后欲在宫中设宴邀各家贵女赏景品荔枝。
――是这位林皇后的行事风格了。名为赏景品荔枝,实际所为何事这宝京城中的权贵心里一个赛一个的清楚。
这消息一出,原先得知皇帝欲为诸皇子选妃后频繁走动今日你设宴明日我办诗会的各家反倒忽然安分下来,各个闭起门来,就连向来叫座的飞音阁一时都冷清起来。
倒是便宜了如薛妙和萧云婧这般置身事外的人,往日人多,不想挤挤攘攘便不免要多花些钱在二楼包个包厢,还得提前好些日子又得凭着萧云婧的面子才能订上,如今却是随时去了在一楼厅里找张无人的桌子坐下便是。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薛妙一连两日都泡在飞音阁。
飞音阁与平康坊其余各家无二,都是过午才开门做生意,这两日常是门一开这位秦`王妃便来了,一直坐到各坊落钥前,这般一刻也不错过的态度让飞音阁阁主平白生出一种她这飞音阁明日就要关门大吉,自个儿要带着一众乐师舞姬一路乞讨着回老家种田的错觉。
叫错觉‘激励’着,飞音阁阁主连夜查了阁中账簿又趴到床底数了数自个儿的私库,确保三五年内非是倒霉透顶或是为非作歹惹上官司,自己落不到回乡种田的地步方才安心睡下。
到了第三日,薛妙又是守着开门的时间来,这一回阁主镇定了许多,亲自泡了壶茶送去。这几日客人少,又不到排新曲的时候,阁中事务少,阁主难得清闲,借着送茶的功夫与薛妙萧云婧闲聊起来。
说来也是不巧,薛妙来飞音阁的次数不算少,然而大都在包厢里,或是逢上阁中事务繁多,是以即便阁主与萧云婧因曲结识,算得上是至交好友,薛妙与这飞音阁阁主也至多才是打过几个照面认得出彼此。
这日聊起来二人顿感投缘,这一壶茶还未喝完已是“姐姐”“妹妹”地叫了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二人在看话本这一志趣上惊人的口味一致。
为方便闲聊,三人特特在角落寻了个不打眼的位子坐着。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薛妙起身去小解,回来时刚自小门转过来便见一行四人进了飞音阁。
当先两人挽着手很是亲昵的样子,后面跟着的两个看衣着打扮像是丫鬟,模样气质却与寻常丫鬟不同。
薛妙认出前头其中一人是薛锦妤,另一人瞧着不过十岁出头,薛妙觉着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借着柱子的遮挡隐晦地看了两眼。萧云婧见她迟迟不落座,便循着她目光望去,这一看,不由蹙了蹙眉。
飞音阁阁主与这宝京城中各色人打了许多年交道,此刻见二人神色似有不对,极有眼色地寻了个借口离开。
萧云婧只一瞥便收回目光,待薛妙坐下才淡淡道:“楚令月。”
楚令月?
薛妙稍作回想,勉强将那圆脸天真样的小姑娘与当今十二公主对上。
十二公主楚令月,开春才过了十岁生辰。楚令月母妃出身清贵却福薄早逝,襁褓之中便养在了黎贵妃膝下,因是皇帝最小的女儿又叫黎贵妃养得性情娇憨可爱,很受皇帝宠爱,一众皇子也对她很是照顾。
薛锦妤早不早晚不晚地在这个时候与楚令月交好,打的什么主意薛妙不用想就知道。
该递的口信薛妙早在月前就已递到了薛老夫人面前,虽不知薛锦妤用何种手段哄过了老夫人或是国公府有其他什么盘算,总归与薛妙无甚关系,她只是惊叹。
那黎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楚简究竟是哪里有什么她没看得出来的不同于常人的好让薛锦妤这般执着?先是为他向一贯与她不对付的林嫣然示好,未果后又想方设法接近楚令月。
薛妙与五皇子楚简不甚相熟,话都没说过几句。只从寥寥几次交道看,这位五皇子浓眉大眼,是有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朗朗,性情亦如所传,是个性情急躁有几分少年意气的家伙。
这样的人,怎么想与薛锦妤也凑不到一处。
薛妙一边看着台上的歌舞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三皇子楚慎正妃的位置也还空着,薛锦妤为何不去打打他的主意?她这么个‘外人’都看得出来薛锦妤与楚慎才是绝配,一个假作谦和敦厚,一个假作良善柔弱,简直可以相对着演到地老天荒!
难道是她看走眼了?五皇子楚简才是那个深藏不露面具戴得比楚慎更稳的假人?
有了这么一出,薛妙看歌舞的心思多少歇了三四分,这一日不等飞音阁打烊早早回了王府,正赶上方时安为楚@施针。
楚@赤着上身,周身上下只穿了件亵裤,阖目躺在榻上,西斜的日头透过窗牖洒在他身上……
辨出薛妙的脚步声,楚@张目,在薛妙踏入内室的一瞬望去,夕阳恰好照入他的眼瞳。
烨然若神人。
能和她睡觉的神人。
拂冬确信自己清楚地听到了自家王妃吞口水的声音。
“口水擦擦。”方时安回头觑她一眼,恶声恶气道。
薛妙抬手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几步上前,不用旁人动手自个儿挪着小杌子在榻角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这两日都在施针?”
明明今日才开始,方时安非要故意气她,“是啊!”
薛妙顿时扼腕,“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两日就不出去了!”
“告诉你干什么?”方时安手上扎针扎得分毫不差,嘴上一点不留情面地奚落薛妙,“让你在一旁淌涎水?真是没见过哪家的姑娘家跟你一样……”
他嘴上向来不饶人,薛妙早就习惯了,闻言笑嘻嘻认下,等他稳稳扎完最后一针才慢悠悠道:“您刚才是不是想说我脸皮厚?可是方大夫,这做人呐!有时候就是要脸皮厚一些才能……”
薛妙咂巴了一息,换了个不那么直戳他痛处的词,“睡暖被窝,你晓得吗?”
方时安手一抖,险些把手里余下的银针扎自个儿身上,他将一应器物囫囵收好,再不肯多留一秒,活似有人在屁股后追他一般,背着药箱飞快走了,“我一个时辰后再来!”
薛妙望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迎着楚@的目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方大夫这害羞劲儿还未过去呐?”
方时安从前醉心医术,只觉世间情爱不过浮云,女子大多庸常不肯多看一眼,近来不知怎么却好像对贺嬷嬷生出几分不同心思。偏他不懂得隐藏,于情爱一事上又十分笨拙,没几日府里上下都已知道他的心思。薛妙自觉与他有着拌嘴的情分,正逢上那几日不堪其扰于楚@‘煮饭’的热情,一时冲动将楚@寻来的那几本春`宫图册尽数包起来扔去了方时安的小院。
却不知方时安活了几十年还是个雏,叫那几本图册震得神情恍惚,又忍不住多翻了几页,好巧不巧贺嬷嬷那日去给他送东西,撞了个正着。贺嬷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从前是宫里的人,什么事没见过?几本图册而已,再寻常不过,方时安却跟烫了屁股似的,接连几日都躲着贺嬷嬷。
薛妙与方时安的‘恩怨’在旁人看来多是些‘孩童’拌嘴,只要不打起来,楚@并不掺和,此时也只是问:“飞音阁叫人端了?”
薛妙为飞音阁难得的‘便宜’所惑,连续两日白日不见人,晚上回到府上已是月上中天,待她沐浴过后躺进被窝,还不等楚@做点什么,她已经头一歪,酣睡过去,全然不管身边的人黑了脸。
听出楚@话里的凉意,尚未领略其中深意的薛妙抖了一抖,斟酌着道:“还……未。”
楚@冷哼一声。
薛妙叫他哼得背后一凉,却着实不知他这是从何哼起,正想着又听楚@凉凉道:“我看你今日早早回来,还以为飞音阁叫人端了,否则王妃怎么舍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