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眼前的男人只颓丧了不到一分钟,便揉了揉脸抬起头,自嘲般笑笑:“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你们怎么可能会明白失去相依为命的弟弟的痛苦……”
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夏稚确实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他能理解,并同情这个男人。
“你其实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他一开口就发觉自己的话在生死相隔的沉痛面前是多么的轻微。
但他还是继续说道:“你绑架了我,就要面临刑事责任,而且你还是大哥,如果被抓了,你就是主犯。你弟弟有什么冤屈,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哥哥用这种方式来为他报仇。”
“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夏远重视?且不说重视不重视的问题,我想见到他都比登天还难,更何况是让他彻查这个案子!”
“这件事让夏远集团蒙羞,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夏远的高层想要尽快结案,给公众一个交代,才不会管真相是怎么样的!小少爷,你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会让你接触这些社会的阴暗面……”
男人的控诉还在继续:“我报了警、找了律师、发了微博,什么路子都走了,人家一听是夏远集团的事,根本不接,发微博求助,发一个就沉一个……”
“我不知道这方法不对?从小我就教育弟弟要善良,但是我却做了这种事……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他顶着一头被抓乱的头发,眼中全是红血丝:“不是我不做个好人,是别人不让我做个好人……”他指着夏稚说道,“如果你家人不答应我的要求,那我就让你给我弟弟陪葬!小孩,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这个社会吧!”
男人猛地站起来,满是铁锈的椅子被碰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目露疯狂,佝偻着背在屋里快速走动,显然已经陷入了绝望。
这和图财的绑架不同,他想用这种自丨杀式的方式来为弟弟伸冤报仇。
亡命徒往往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的疯狂,一种是被逼到绝境,钻入牛角尖的疯狂。
这个男人明显是后者。
夏稚的心突突跳着,后背被冷汗汗湿。
虽然值得同情,但是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他还有家人等着他回去,还有谢兰舟……
他还有很多话没跟谢兰舟说。
“我也有一个哥哥。”夏稚开口道,“比我大十岁……”
男人停下来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你有哥哥,你还有个姐姐,他俩是双胞胎。”他显然已经把夏稚调查得清清楚楚。
“我哥跟你不一样。”男人以为他提及自己的哥哥,是为了博得自己的同情,突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夏稚见他有反应,低垂着眼眸继续说道:“我如果死在这里,我哥大概会很高兴,他巴不得我出意外死了。”
男人皱眉,这小孩比自己弟弟小不了几岁,缘何说出这样的话?弟弟死了,哪个哥哥会高兴?
夏稚声音很小很空洞,像是在吐露心底里藏掖了很久的秘密一样:“我哥想要继承家业,本来他是大哥,我爸妈对他寄予了厚望,但是他前些年玩得太狠了,染上了严重性病,不仅没法生孩子,日子久了,身上脸上还会长恶心的小瘤子。所以我爸在我成年的时候,就分了他的股份给我,经常当着我的面骂他废物、恶心……”
他抬起头,眼中含泪:“所以他恨我……如果我死了,只剩下姐姐,我爸妈重男轻女,我姐姐就是用来联姻的,我姐嫁出去,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夏远集团……”
男人瞪着眼睛听他讲述豪门秘辛,显然听进去了并相信了,恶毒的哥哥、懦弱的姐姐、势力的父母……简直比电视剧还要精彩。
“其实,我很羡慕你弟弟……”夏稚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像是在吞咽自己的眼泪,在睁开眼睛时,眼圈红红,双唇颤抖,“生在这样的家庭,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实际上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如果我能选择,给我再多的钱,我……我也只想要一个能在我受伤时安慰我、教我做个好人、时时刻刻惦记着我、为了给我报仇不惜牺牲自己的哥哥。”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他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就像你一样的,好哥哥。”
他本来长得就很乖,加上练了三年多的演技精湛无比,强忍着泪水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疼。
看着他,男人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蹲在他面前,伸手解他手腕上的绳子,边解边说:“没想到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想伤你,你乖乖在这屋等着,只要你爸答应把我弟弟的案子重新彻查,我就放了你……”
夏稚被松了绑,露出感激的神色,伸出双手。
男人以为他是被绑架害怕,又思及伤心事,同是天涯沦落人,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并没有多想。
然而下一秒,夏稚一反刚才的脆弱和无助,双手左右死死箍住他的头,猛然起身,右膝稳准狠地撞在他的鼻梁上。
男人闷哼一声栽在地上,夏稚拽他起来,拿麻绳把他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又脱了他的袜子塞进他嘴里,以防他醒过来乱叫:“抱歉,你弟弟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跟我爸说的。”
他收拾完这个人,跑到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
屋子外面是片荒草丛生的空地,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不远处,开着车门,能隐约看到剩下的四个人坐在车里抽烟。
大门对着车的方向,如果出去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被劫持的时候,他没有挣脱,是因为能感觉到劫持他的人五大三粗的,力气很大,一对一能赢,但是一对四硬拼的话恐怕很难有胜算。
他又去查看了一下几个窗户,都从外面焊上了铁条,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
他小心地推了推门,绑匪可能觉得他一个娇弱的小少爷,又绑了起来,根本不可能逃脱,所以也就没上锁。
“哥几个,我先去放个水,回来咱们就开工!”一个人从车上下来说道,夏稚认出来是之前那个瘦男人。
“滚远点尿!”剩下三个人起哄。
“艹!下雨了!”瘦男人抬手挡着雨,骂骂咧咧地小跑着去了屋后。
刚才的司机下车说道:“我去看看大哥那儿怎么样了。”说着就往这边走来。
一开门就能看见房间正中椅子上被击晕过去的男人,但是也来不及把他藏在角落里了。
夏稚躲在朝里开的门后,从窗户缝看见司机挺着油腻的大肚子,往上提了提裤腰,几步就走了过来。
司机推门走了进来,外面下着雨,月亮早就隐在了乌云后面,黑灯瞎火的,他能看见有个人影,但是没瞧仔细,以为是夏稚,边往前走边叫道:“大哥?”
他刚走进屋里,门就关上了,随后他感觉到有人快速地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夏稚的右小臂卡住司机的脖子,司机反应速度很快,在被卡住的瞬间就伸手去掰夏稚的手臂。
夏稚力量没有他大,左手从他迅速从他脑后穿过,头死死顶着司机的后脑,形成完整的背后裸绞。
他卡住的是司机的颈动脉,司机无法逃脱,几秒钟之后大脑缺氧,动弹不得,身体直往下坠。
夏稚默数了到十秒,才松开他,这时司机已经完全昏了过去。
他将司机拖到墙角,掏出他裤兜里的手机,喘着粗气靠在墙边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