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坦白
医院楼下。
临近傍晚,沈嘉翘腿靠坐在户外长椅上。
扭头欣赏天边即将垂落的夕阳。
幕色把人的影子拉长,虚化,镀上一层柔和的弧光。
院内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在这个跟死神赛跑的地方游走。
麻木、欣喜、痛哭、绝望……这里囊括了人世间的所有情绪。
犹记得刚接手的第一桩案子,是一个中年女人在家上吊自杀。
儿子痛哭流涕,央求医生一定要救救他妈妈。
那个案子查了将近三个月。
最后发现,凶手竟是她儿子。
---因为钱。
活生生勒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伪装成上吊自杀。
沈嘉至今都记得当时的心情,暗自神伤了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也接受不了。
师傅说:“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
哪怕过了十年,沈嘉自诩经验丰富,但仍旧未锻炼出一颗强大到可以接受任何结果的心脏。
“谢了。”
沈嘉收起思绪,闻声扭头。
李仁义眼眶泛红,显然哭过。
叹息了声,坐在她身侧。
“医生怎么说?”
沈嘉移开视线,看着前方的花花草草。
“已经没事了,我妈还能再活几十年。”
李仁义母亲在家不小心摔倒,伤了脊椎。
市医院治不了,几乎是立刻宣布瘫痪。
沈嘉花钱雇直升机把全国最好的专家请过来做手术。
老年人一旦瘫痪,无外乎两种结果。
痛苦地活着,或者终结生命。
“唉,我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还想升职加薪呢,现在看来,是无望了。”
说着,李仁义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沈嘉。
沈嘉瞥了眼,“这里不让抽烟。”
李仁义又把烟装回去,很轻地笑了声,“林柔叫你查的吧?我以为她会带孩子安安稳稳教一辈子书。”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嘉偏过头,语气很淡,“那晚拦着她,不让她进去看尸体的人,是你。”
“是我。”李仁义点头,“死状太惨,我怕吓到她。”
沈嘉冷哼,“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
李仁义僵笑了下,挠了挠头。
半晌,才道:“我本来以为可以踏踏实实等退休,至少也要等汪国栋退休。”
“只要他一走,你就没事了。”沈嘉接话道。
李仁义笑出声,“我刚入职的时候他就在所里了,当时他有器重的人,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了,那会儿我年轻,也不会拍领导马屁,整天只知道出警,干活。”
“还特瞧不起那些会溜须拍马的。”
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人啊,终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还挺羡慕你的,在市局工作,以你的聪明才智,领导肯定对你很器重,不拍马屁的那种器重。”
他对沈嘉已经完全改观,毕竟初见时以为她是个无用的花瓶。
“我呢,读书的时候就笨,吊车尾考进的警校,抱着一颗雄心壮志参加工作。”
“那会儿我虽然工作努力,但脑子确实笨。”李仁义笑说:“经常转不过弯,比不上别的同事。”
“这二十多年,没立过什么功,也没有人给我鼓过掌。”他说:“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站在领奖台上,拿一枚属于我自己的奖章。”
“不过也只能在梦里想想,没希望喽。”
沈嘉静静听着,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