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热烈 十四
陶勇宏脑子生疼,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与陈维刚交流了,最后只能公事公办地说:“说说具体过程。”
“刀是我在无证杂货店买的,开过刃,很锋利,”陈维刚说:“我之前去北枫佳苑踩过点,对小区构造还算熟悉,知道怎么避开摄像头――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按道理证物化验没有这么快。”
陶勇宏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维刚在进入小区时走得大门避开了摄像头,但半夜三更沾着血气就不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了,所以他不知道新安装摄像头的位置,被抓了个正着。
不过这些陈维刚也无所谓了。
陶勇宏问:“你没给自己想过后路吗?”
陈维刚在复述杀人过程时,非常平静,“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当时就想干脆利落的解决罗震东。能糊弄过去最好,糊弄不过去么,那也是我自己的命,我认了。”
两个同辈的过命兄弟从出生入死到如今相对无言,看客皆唏嘘。
可伤春悲秋不合时宜,闻衍对此案件一些细节非常困惑。
“你跟罗震东很熟吗?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这么轻易给你开门?”闻衍说:“你在捅他的时候,他没有反抗吗?”
陈维刚:“我到罗震东家时,那扇门是虚掩的,用不着敲。至于反抗――他根本反抗不了。罗震东吸毒,这些你们应该知道吧。我进屋的时候他正倒在沙发上,看上去已经吸过一轮了,烂肉似的一堆,不管捅几刀他也喊不出来!”
闻衍:“他什么都没说吗?”
“说了,都是胡话,你们要听吗?”
陶勇宏:“你说!”
“他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放心我吗?放心吧,都是过来人,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老子明天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替我向……’”
陈维刚东拼西凑地重复着当晚罗震东口齿不清时的胡言乱语。罗震东当时毒瘾刚发作,基本没有脑子和意识,而陈维刚提着杀人的刀,也根本不会把罗震东说的话放进心里。
现在回想起来,漏洞太过明显了。
他们各怀鬼胎,却被黄雀在后!
闻衍暂时隐去了燃气泄露这个环节,因为他总觉得这两个作案手法的画风截然不同,不像一人所为。而陈维刚吐露出的细节也证实了闻衍这一点猜测。
“替他向什么?”闻衍紧蹙地问。
“不知道,”陈维刚皱着眉,“后来他彻底晕了。”
闻衍冷笑:“这像不像一份大礼突然送到你面前,给你省了很多事?”
陈维刚无言以对。
其实验尸报告显示,陈维刚那几刀稳准狠,下手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如果罗震东体内新型毒品没有及时发作,那么他就会死在刀下――
时间早晚而已。
闻衍:“凶器呢?为什么扔了它?”
“带着麻烦。”陈维刚说:“这种东西就是定时炸弹,带身上越久越不容易处理。我看那条路合适,处理干净指纹就顺手扔了。”
案子审到这里,思路基本通了,逻辑还存在问题。
陶勇宏问:“你在行凶过程中见过其他人吗?”
“没有,”陈维刚回答,“我不知道昨天晚上罗震东家有没有除他以外的人存在,我怕待久了节外生枝,所以干完那些事我就走了。”
闻衍回想了现场细节,问:“走之前关门了吗?”
“关了。”
罗震东家安着密码锁,警察在现场并没有发现门锁被物理或者法术破坏的痕迹,那么如果真的有第三个人存在,这个人当时要么躲在房间里,要么熟知密码――属于罗震东自己人。
闻衍认为此人躲在房间的概率不大,因为他不能确定陈维刚会不会搜房子,如果正面对上,场面不可能太消停。
行凶手法不复杂,陈维刚自认把能交代的都交代干净了,他清楚自己被利用,也知道罗震东的死存在疑点,可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陈维刚伸手在黑暗中抹了一手血,无论是否雨过天晴,他注定与自己坚持了半辈子的使命断得干干净净。
陈维刚仰头喝干净面前的冷茶,“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闻衍想了想,问:“你跟那位神秘人的往来邮件还留着吗?”
“留着。”
“在哪儿?”
陈维刚:“我进入审讯室之前你们在我身上搜走两部手机,其中一部非智能机就是我用来跟他交流的工具。”
闻衍:“密码是多少?”
“我的警号后四位。”陈维刚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他深深地看着闻衍,说:“希望你们能抓住他。”
“好啊,陈队,”闻衍说:“借你吉言。”
闻衍真诚地道了谢,刚准备起身离开,发现陶勇宏纹丝不动。
审讯进入尾声,两位老刑警之间的对话少了暗潮涌动,他们回到了昔日老友的身份。闻衍就这么站着,等待陶勇宏亲自点下结束按钮。
陶勇宏沉默许久后缓缓开口,“老陈,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他把交代这个词说得疲惫又缓和,是跟审讯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有,”陈维刚慢慢笑了一下,“婷婷还在住院,麻烦你帮我……帮我多照顾一些。先扯个慌骗骗她,等她出院身体好了,你再告诉她实情。”
陶勇宏:“好,孩子的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