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面条
起火,烧水。佟漱把挂面散进锅里,清水中被面条混开了些许白色,硬挺的挂面随着水升温滑进锅子。他拿筷子把它们打散,抬起的手腕上仍然系着张宗终的那根黑绳。他瞥了眼,突然有点鼻酸。
我肯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佟漱在心中自言自语。从山上回来,佟漱必须要承认自己对张宗终有片刻起心动念,不管念是什么,有没有意义单不单纯,他们俩的后半生就像黑绳的绳股一样绑定了。活下去,活的是张宗终的命,虽然是自己应得的。
那么如果活不下去呢?
面汤开始沸腾,佟漱把青菜下进去。出去几天,青菜的叶子有点蔫巴,看上去不太好吃。他另外起了个锅煎荷包蛋,微焦的边儿卷起,淡淡的焦香味。
佟漱把鸡蛋翻面。
张宗终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等于安全感。假如自己用他的命继续活,后半生还会有安全感吗?会不会有一天有帮自称“妙算”的人再度闯入他的生活,但是这次没有张宗终这么好讲话的人了,也没有一双好像在求救的眼睛。
至少在此刻,他想承认他想望着张宗终。或许他真的能找到白相珑,也或许找不到,然后呢?他在这一刻是想望着张宗终的,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眼睛。也许别人都读不懂他求救的眼睛,只有自己发现了那间无窗的书房的秘密,义无反顾地栽了进去。
怪不得别人。
佟漱把荷包蛋加进去,他听见脚步声。张宗终慢腾腾地走过来,两人对视了片刻。佟漱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沸腾的锅子。张宗终没有回客厅,他像是慢慢走到了佟漱身后。
佟漱感到背上一沉,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腰。张宗终的手缓缓顺着他的拿着筷子搅动锅的那只手攀上。他先是伸手勾住了黑色的发绳,勾了一下,很轻。佟漱半垂着眼睛没有动,那只手于是攥住了他的手腕。
真沉。佟漱心里想着,干脆松手丢开了筷子。于是那只手再向前,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高挺的鼻梁蹭到了他脖颈上,吐息也小心翼翼的。没有那天烫,佟漱抿了下嘴,听见张宗终低声道:“没有了……”
他愣了下,张宗终贴近了些,鼻尖轻轻擦过佟漱的后脖颈。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闷,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艾草味。”
当然没有了,又是淋雨,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怎么可能还有?张宗终贴着他不动,两双手也没有动。隔过须臾,锅突然爆沸,滚水一下子漫了出来。佟漱带着那只手赶紧把煤气灶关掉。两只手垂了下来,张宗终轻声重复道:“艾草味没有了。”
佟漱没说话。火不再燃烧,锅里的面汤很快平静下来,自动工作的抽油烟机却还在轰隆,近乎盖过了张宗终的声音。佟漱深吸了口气,在他吸气的同时,油烟机一下子停止了工作,突然的安静令耳畔有一瞬间的耳鸣。尖锐而不真实,好像耳膜鼓了起来。
“张宗终,”佟漱慢慢吐完了那口气,脱口而出道,“你想和我做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