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庙
刚发完消息,张宗终把手机收起来,佟漱转头道:“这个梳子还有那句顺口溜,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鲜红的塑料梳子,用久了把手末端颜色变浅,像是从小时候的记忆中直接取出来的。
“嗯,”张宗终点头,“梳头,是地方上的丧葬习俗。火化或者下葬前替遗体整理仪容,有些地方还会让小辈用同一把梳子再梳头。”
佟漱联想一下,觉得有点吓人,赶紧把梳子放回桌上。门口的鞋柜上其实还放着一把黑色的胶伞,他见张宗终眼睛睨着那把伞,愣了下,脱口而出道:“现在就要进砖厂里?”
张宗终点头,过去拿起胶伞,一手推开大门。雨幕被暖色聚光灯染成了晶莹剔透的桔红,张宗终慢慢撑开伞,回身冲佟漱伸出了手。
一时半晌突然的安静,佟漱怔住,微讶道:“你带我一起?”他匆忙走过去,站到伞底下,小声道:“我以为你不会让我去呢。”
“还不到时候。”张宗终意味不明道。
佟漱抿了下嘴,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但也没再往下问。
那把胶伞很大,足够两个人并肩同行。潮湿的寒气扑脸,刚才张宗终的身上也被淋湿了,此时贴上去也凉凉的,好像和雨水没什么区别。暴雨如注,两人第一次走到了砖厂厂房正面。两开铁门是大敞的,五十米开外摆着一把和87号房子外面一模一样的木椅子,只是更新些。厂房内部不算亮堂,佟漱扫了眼,脚步顿时停住。
门口,张宗终收起伞,立在墙下。
此前,佟漱是不清楚砖厂厂房内部应该是什么样子――总之不会是眼前的模样。进门后远处便是张相当气派的供桌,供桌上摆着很多颇有年代感的雪花膏、的确良套裙,还有各式各样的女鞋,都落着厚厚一层灰尘。正中央是个大香炉,比有应公妈庙的还要大、积满香灰,甚至还插着一支残香。
供桌后,在厂房的内部竟然又修出了一座不算大的小房子,只有三米多高,完全是小庙的模样,飞檐高高翘起。屋檐下,暗红漆木隔窗的庙门却是关着的。整个砖厂内部没有和砖头相关的东西,反而修了个阴气森森的小庙,这难免让人产生了种违和和怪异感。
“这是在干什么……”佟漱忍不住小声说。他看了眼张宗终,见他也愣愣的。佟漱拉拉他衣角,张宗终这才回过神来,小声自言自语道:“难怪……”
“这是座阴庙,”张宗终回过神,解释说,“他们把砖厂改成了姑娘庙。”
“她已经是受了香火的鬼仙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佟漱心不知不觉提了起来,往张宗终身边更靠近了些。假如这座姑娘庙内有殷小红的画像或是塑像的话,这回佟漱倒是终于能看清楚脸了,只是他一点儿也不好奇,或者说是他有种直觉,庙内有两人更不想看到的东西。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砖厂内部的小庙显然不会是个人就能修起来的,即使是个人出资,至少也需要征求枣花乡部分人的同意。而黄菩萨是在1988年离开枣花乡的,应该是她带走了殷小红的死玉耳坠。那么,在那一年,殷小红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她做过什么、做了什么,能够让枣花乡人在这座可以说是养活了这片土地的砖厂里修上一座阴庙供奉呢?
正脑海思绪齐飞,蓦地,佟漱听见身后回荡起轻飘飘的脚步声。两人一起回头,见方才不知去向的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也把伞立在墙角,从怀中摸出盒线香和打火机,无视两人走到了供桌前。
莫名的,佟漱屏住呼吸,手倏地攥住了张宗终衣角。两人看着老太太点香,拨弄掉残香把新点燃的一支插进去,自言自语道:“十二点了,该上香了。”
她点完,双手合十在供桌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红姐儿,你回来了……”
边念,老太太绕到供桌后面,推开了那座阴庙的木门。
仿佛有股阴冷到极致的寒气从门后涌了出来,夹杂着劣质化妆品香精和烟火味、像是双手从脸颊轻轻抚过。佟漱心里毛到极点,阴庙内是张竖放的石床,石床上一口漆木黑棺,没有盖子、棺口大敞。
老太太口中不停地嘟囔着,“红姐儿,你回来了,我该走了……”
她扑通跪倒在石床下,伸手一推,石床竟被老太太徒手推开,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来。紧接着,她突然猫腰,在两人眼前爬进洞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