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折 久等待
前些日子,晏景兮派人在方环山的山庄下面候着,事无巨细都向他回禀。
他每过一日就会收到消息,得知小珠儿和严铮在山上打猎、踏雪寻梅……或是一整日地在山庄里闭门不出,他就是刻意不去想,脑子里也会浮现出她与严铮在山庄里苟合的种种。
每次听到侍从传回来的消息,他都平静地抚摸茶杯上的纹路,望着青黄的茶汤,想起小珠儿那清亮如水的眸子,想到她的身体被玷上了污秽,眼睛也不再澄澈而是充满饱经采撷的妩媚,他的心里妒恨交加,恨不得派人去山上把严铮暗杀了。
他听到殷秋微随严夫人下山的消息,只是“嗯”了一声,浑不在意,心里只盼着小珠儿快些回来,别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直当作殷秋微替身的她,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十足的分量,大概他习惯了小珠儿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他,她追随他的身影,听从他的命令。待她如今更多的时间花到了别人的身上,他的心像是被热油灼烧,一遍又一遍的妒恨严铮,实在难熬。
晏景兮忍不住询问刘管事:“你说,小珠儿该不会是变心了吧?”他声音平静,似古潭无波,捏着茶杯的手指狠狠地用力,手背泛起青苍的筋脉。
刘管事听着郡王平淡无波的声音,看了一眼他微微颤抖的手,垂着头劝慰道:“茶姑娘与郡王十年情意,怎会变心。”
晏景兮点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出来看这复杂的世间,该让她好好地待在我身边。”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久,他收到了严铮启程回京的消息,恰好那个时候宁家的纨绔耐不住寂寞,从茶珠的私宅搬走了。
宁宸宸刚搬走,郡王的马车就停在了院门口。
晏景兮进茶珠的房中看了一圈,他便料定她会回来。她的琴还摆在桌上尚未收拾,她是一个长情的人,用惯了的东西不会轻易更换。桌上放着的匣子里装满了名贵的金玉珠翠,他又派人撬开了她床底的箱子,里面装满了银票和银两,她自小清贫,定舍不得放弃这些财宝。
所以他便搬了进来,睡在她日日安寝的床上,闻着她锦被上的淡淡芳香,想到她温软的身体在别人的怀中,而自己只能搂着她冰冷的锦被,他焦急而又迫切地想见她。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想要问她。
她回京之后便去了严铮城东的府邸,他略感失落,但依旧日日在此等待。
今日,他本该进宫赴宴,但他想到严铮会进宫赴宴,闲着无事的小珠儿便会四处乱跑,于是他称病未去宫中,在小珠儿的私宅守株待兔。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等来了她!
晏景兮与她一同坐在窗边软塌上,他抬手亲昵地掐了掐她的脸蛋,“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猜到了你今日会来。”
茶珠附和地笑了笑,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脸和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毛骨悚然,他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她默默地扫了一眼房中的陈设,她的床上添了一层虎皮垫,锦被上多了一张云锦被,她感到一丝惶恐,难道这些日子郡王都睡在她的床上?并且他只是增添了床褥,却没有更换她睡过的枕头、被子。
床边的衣架上挂着玄狐裘,房里燃着上等的银骨炭,她箱子上的锁全被撬开了,这人还要点脸吗?
她两只手不安地交叠在腹前。外面焰火喧哗,人声鼎沸,家家户户庆祝新春,热闹非凡。屋里虽温暖如春,却让她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晏景兮看她眼珠子四处打量,却不与他说话,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冷冷地说:“这才多少日子不见,怎么对我如此生分了?”
茶珠抿了抿唇,又笑了笑,“不知郡王在此,一时惊讶了。”
他思念了多日的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期待中的惊喜重逢却并没有到来,她这般拘谨,让他更生了几分要与她亲热一些的念头,他挪动身子坐到她的身旁,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想将她软软的身子完全地贴进他的怀里,“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让陆秀洵和严铮能和平相处的?你不是假借了温玲玲的身份认识陆秀洵吗?他知道你是茶珠了,可曾问过你。”
茶珠咬紧牙关,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微微使了力气,她像是被蛇缠绕住了,若是答得不对,这蛇便会露出毒牙,让她不得好活,“秋末,姜公子带陆公子来惜玉楼听我弹曲,当时他见到我了,我便骗他说,温玲玲才是我的真名,茶珠只是我的艺名,我在青楼卖艺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我那个嗜赌的哥哥。”
“他怜惜我,爱慕我,我温言骗他几句,他便信以为真。”茶珠说完,不敢直视郡王的眼睛,她低垂着头揉搓着手里的袖帕。
“哦,那你有和他在这房里做什么吗?”他的手从她脖子上的绒领里钻了进去,摸着她柔软滑腻的脖颈,还欲往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除了严铮以外,你还有和陆秀洵行云雨之事吗?”
茶珠一把按住他的手,连忙站起来,在他面前躬身道:“我没有。”她又往后退了几步,想起屋外有四个郡王府护卫和刘管事,她就算能跑得比身体羸弱的郡王快,也跑不过屋外的护卫。况且岁星还被关在杂物间,她既带她来了,不能放任岁星被残害。
她从郡王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妒火难平的意味,她感到有一丝好笑,他难道还会为了她这个专门培养来勾引人的棋子吃醋吗?
晏景兮面色更沉了几分,怀中的软玉离他而去,她站在离自己好几步的距离,低垂着头,丝毫不讨好他。她竟与他这般生疏了。他为了等她回来,在这破旧的宅院里住了好些日子,她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感动,浑身轻颤着,似乎怕他怕得厉害。
他招手,轻咳一声,“你过来。”
茶珠迈着极小的步子,走了两步,停在与他三步之遥的地方。
晏景兮不耐烦地轻哼了一声,靠着软塌上的引枕,目光阴冷地看着她:“小珠儿,你是不是变心了,你心里没有我了,是吗?”
她之前会与他争执,但也会对他露出明媚的笑容,她从未像此刻这般,似乎与他多说一句话,她都找不到说辞。
茶珠望着手里被搅成一团的袖帕,哀哀地说:“郡王不信我对你的情意,还来寻我做什么?”
晏景兮听出了她话里的委屈,他神色稍霁,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又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盯着她的双眸,“你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气?”
他抬手想抚摸她那日受伤的脸颊,却忘了那日打的是哪半边脸了,手停在半空中,改为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腰上的纤细柔软直达手心,他心里更舒坦了几分,有一种惦记了许久的佳肴终于闻到香气的爽快之感,“还疼吗?我喝醉了,说了胡话,你知道我一向不喜喝酒,所以易醉,易说胡话。”
茶珠听着他柔情似水的语气,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水,她从他亲昵的举动里体察出了他的意图,他嫉妒了,嫉妒世子和陆公子和她关系匪浅,他那夜喝醉后便想强迫了她,如今清醒着,他更是贼心不死。
看来在他得到她之前,他还乐意和她玩一点温情的戏码。茶珠沉下心思索了片刻,想出了一个逃跑的主意。
她别过头,擦拭流出来的一两滴泪水,又推开他的怀抱,背对着他,置气地说:“郡王,你说了,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我只是荷露,又怎敢再惦记郡王的情意。”
“都说了是气话,不要与我置气了,好不好。”晏景兮连忙走到她面前帮她擦拭泪花,做足了惜花人的模样。
她气呼呼地噘着嘴,又洒落几滴泪珠,矫情地抽泣着,如何也不肯看他,“那你会带我回郡王府吗?你答应了我的,赏梅宴那事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西北……”
晏景兮听到这话,心里更是松快了不少,本想着如果她心里有了严铮,不愿意跟他走,他就让人把她绑回西北,她竟然自己提了出来。
她之前那些作为,果然是为了让他在意她,故意为之,他轻轻笑道:“我们两人自小的情意,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打算告诉你,今日便随我回郡王府吧,别去严铮的府邸了。我让人把那个婢女杀了,让她穿上你的衣裳,再把她投进横河里,过些时日她泡烂了浮起来,严铮也认不出是不是你,你假死跟我回西北,我们至此相伴到老。”
茶珠微讶,转头轻推他的胸膛,撒娇道:“不要杀她,她服侍我很周到,让她继续跟着我吧。”
“不行!”他想到她身边还跟着严铮派来的婢女,心里就有火气。
“答应我这样一件小事都不可以吗……”茶珠叹了一声垂下头,走到柜子前开始翻找自己的衣裳,然后生气地丢在地上,“你想杀便杀,衣裳,让刘管事去给她换上。”
晏景兮想着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惹她生气,他此刻心里正欢喜着,想到今夜两人回了郡王府,先小酌怡情,再互诉衷肠,他一定能将想了多日的佳肴吃下肚子,“好啦,就把她绑着丢在那里,不管她就是了。”
他虽嘴里这样说,但还是打算待会儿他带茶珠走了之后,就让人来将她杀了。她若没死,跑回去通知了严铮,日后严铮找上门来,他反而不好处理。
茶珠笑道:“好。”她牵起他微凉的手,“我们回去吧,好些时日不见郡王,我有很多心里话想对郡王说。”
两人挽着手上了马车,郡王上车之前对着刘管事回头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刘管事心领神会,方才在屋外听到了郡王的打算,于是他立刻带着两人去后院的杂物间,打算将婢女换上茶姑娘的衣裳再丢进横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