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间公路（二） [VIP]
几个人听不到。他们一致决定去最近的收费站休息一晚,洗澡，吃饭，睡觉。前方有干净雪白的大床与淋浴在等着他们。
李岚和周邪舍不得睡房车上的床,他们坐在小沙发上,和伊政一起玩二十一点。然而玩着玩着，三个人都不做声了。南乐生往后一看,发现他们早就支持不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闵西颂坐在窗边,似有心事。他把外套脱了,露出绑着绷带的肩膀与手臂。
夜晚的公路静悄悄的,他们没有开窗，南乐生可以闻到车内的皮革与塑料味。他把脸转过来，忽然想起一件事,上一次和老师同乘一辆车，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咏山眠借了机构里的车，和他一起去巴比伦塔附近的城里买东西，顺便看了一场电影。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什么片，是一部爱情片。
“咏……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开车带我出去的经历？”南乐生开口问道。
咏山眠盯着前方道路,正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子。南乐生等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在打扰他,正准备闭麦睡觉,却听他接口说话了。
“你是说去看《》那次？我记得。我从来不看青春片的。”
南乐生回头看他，入眼依旧是那张认真的侧脸。
“偶尔看一下换换口味不是也很好,你不是都笑出声了。”南乐生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不是开心地笑出声，我是出于本能感觉到好笑。”咏山眠回答道，“现实中的男性不可能在拥有女性的器官同时，保证男性的第二性征大小。双性人拥有的两套生殖器官中，男性的那部分一定是偏小的。”
咏山眠认真地说道，南乐生眨了眨眼，不知道作何表情。他果然是他，一上来就大谈电影里的劲爆场景……船戏。
南乐生会在选片上动手脚。他会刻意避开高峰期，提前上网搜片子的剧本，还会查看是否有船戏。对他来说，选片的要求无非是以下几个:
第一，要有同性情节。
第二，要有船戏，最好是正面，高清，有美感。
第三，不能有明显的理工科硬伤。不然咏山眠的注意力就会被无关紧要的细节勾走了，同性情节与船戏将失去原有意义。
南乐生认识证明处的小同志，他和对方混了两个月，顺利搞到了成年人身份证明。他不在乎分级片的尺度问题，毕竟那些东西，只会阻拦到想被阻拦的人。
令他意外的是咏山眠。咏山眠见他带自己看“那种”片子，竟然从未出言训斥过他。南乐生试探着问他是为什么，咏山眠便回答他，这是人类的正常行为，要用思辨的目光去看待。
即便害羞要用思辨的目光看？南乐生觉得他真是喜欢装正经，实际上还不是故作镇定。
那个时候南乐生只有十七岁，还会做试探老师底线的行为，他很想知道咏山眠的想法，想知道他面对这些直接的东西，会有什么反应。而且，他也笨拙地想透过感情戏，船戏感染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让他的情感更外放一点，好让自己接近他……
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南乐生侧过头，想再看一眼咏山眠，又觉得这次看还是和上次一样，他不会有什么改变。除非他伸出手去触碰咏山眠，但是这么做，一定又会像以前那样轻易越过底线，他可不愿冒这个风险，特别后面还有五个人在。
“那更早时，大年初一那次，我们去看的电影呢？你还记得吗？”南乐生又问他。
“你说的是《玻璃金矿》还是《愿被你捡到365次》？”咏山眠不假思索地问。
南乐生一时哑然，他刚想点燃一支烟，听到这里顿住了。
“你……都记得？第一年和第二年看的电影？你都记得？”
咏山眠的淡色睫毛轻轻一闪，他不说话了。
“我一直以为，你顶多会记得情节。或许我是小看了你的智商。老师，谢谢你还记得我们相处时的事。我其实想随便说两部中的一部，因为这两部我都很喜欢。”
咏山眠便问他：“是因为都是喜剧的关系？”
南乐生点了烟，用牙咬着滤嘴，将头转向车窗那一面。
“不止是这个原因……这两部电影不长，虽然也有转折与伤感的情节，但是大体上都是寻找到救赎，获得爱情与家庭的故事。我喜欢这样的同性影片。”
他喜欢，是因为他自己缺少。
电影里的生子、猫穿越成人的情节固然是虚的，可剧本里的情感却非常实在。他没有这种东西，觉得如此梦幻的感情他够不着也不配拥有，所以他喜欢。他想要。
特别是隐约知道自己爱的人给不起的情况下。
南乐生是不知道咏山眠内心的想法的，他觉得老师不通情理，不食人间烟火，自己的喜爱是一腔热忱，不会得到回应。
但是子非鱼，他到底是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苦恋虽苦，那是因为苦在前，恋在后。苦是不好的，是苦的，可恋爱又分很多种，不一定会走向最差的结局。
他怎么会知道咏山眠实际上也对他有好感呢？
这是非常简单的一个问题。但是南乐生二十七，反而不如十年前那样直白，问的出口。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拒绝过了一次，第二次答案也是一样的，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胆子变小了。失去过了一回自己心爱的人，第二次怎么也不敢去逼迫他。
南乐生不说话了，他坐在位置上，觉得有点困，但又想要强打精神，与咏山眠独处的时间真是走一秒少一秒，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永远不要结束，他不要睡觉，只想一直陪着自己的咏山眠。
“你要是困，就去后面睡一会儿吧。到休息站了我会喊大家。”咏山眠听到他打了个呵欠，对他说。
“不，我没事，我过一会儿再去睡。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现在方便吗？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是关于巴比伦塔的。”南乐生赶紧找话题。
当然，这个问题也困扰他多时了。
“你说。”
南乐生拿出自己的小本和万年笔，做好记笔记的准备。
“你为什么要去跳塔？为什么每年都要去跳塔？还有这个形态，这些都是怎么回事？能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吗？”
核心问题之一：
咏山眠为什么要反复跳塔。这是困扰南乐生十年的关键问题。咏山眠在第一次跳塔的时候已经死了，隔了一年，却是以另一种形态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并再次跳下巴比伦塔。
咏山眠听他说完，立刻说道：“你终于问我这个问题了。”他没有回头过来看南乐生，语气倒是很冷静。看来咏山眠早已做好了被提问的准备。
“打从在沙漠塔层里，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开始思考应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了。不过我觉得，自己的回答可能不会让你满意。”咏山眠说着，又仔细斟酌了一番，将脑海里的信息整理给南乐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