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创伤后应激障碍
办公室里有三个医生，全是男性，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结过婚，后又离异，前妻带着儿子出了国，并且定居国外，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其他两个是年轻人，样子像是刚毕业，这两个人是年纪大的那个的学生，而且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家里条件极其不好。这三个人是被选出来的，除了正常诊费之外还会额外给一笔钱，条件是一直到临潜出院以后的半年他们都不可以离开监控范围半步。
他们并不知道临潜是谁，为什么要这样特殊对待。
其中一个年轻医生对杨错道“十支已经差不多是最大用量了，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可以考虑减少到五支。就算他是年轻人，这样的用量也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杨错只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这个医生，没有表情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道“增加用量。”
年轻的医生还想说什么，但被旁边年纪大些的阻止了。
杨错看了看他们，又微微偏过头去看了看年轻的医生桌子上摆着的花。那是一束玫瑰，尽管照顾得当，但是毕竟只是插在水里没有根，放了几天也差不多枯萎了，其中有几朵已经低垂了头，微微泛黄。
这个医生叫陈康，长得一般，父母都是深山里的农民，从没走出过大山。他的工资不算低，但是大部分都寄给了家里。弟弟因为供他读书初中毕业就辍学出去打工了，现在已经结婚，所以陈康不仅要负担父母的生活开销，还要补贴弟弟、弟妹的。他平时生活节俭，为了买打折的商品会走几公里路去很远的超市。
这束花是他买的，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的一次“浪费”，是因为听说喜欢的人喜欢玫瑰，就买了，可是还没想到要用什么借口送给他，便得到了现在这个任务的机会。这次任务下来他可以付一套房子的首付把父母接到城里来，他想了想就答应了。任务开始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几乎是被隔离起来的，只能偶尔远远的看他一眼，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知道吗，电视上那些枪战镜头都很假，实际上子弹是旋转着打进人的身体里的，一枪一个血窟窿，就像这束花大小，就像这束花的颜色。”杨错说着，左手伸像腰间别着枪的位置“你们休息吧，打扰了。”
等杨错出去，年纪大些的才对陈康说道“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陈康有些委屈“可是这明明就是在害人。”
“他应该有他的道理。这个警察我认识，是有一次绑架案，他替人质挨了一刀，从肩胛骨上方穿透了，送来医院的时候一声都没吭。我想这样的警察，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人都有很多面，但原则总不会变。”
听了年纪大些的医生对这些话，陈康陷入了沉思。
病房里，临潜坐在病床上，头发慵慵懒懒的随意散着；江悬夜则反坐着椅子挨着临潜。这两人正一起打着游戏。这是江悬夜和朋友借的第五个号，前四个为了带临潜已经都上了王者，可临潜还是在铂金晃悠，并且乐此不疲。
“对了，杨错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临潜没抬头。他记得那天自己浮出水面见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江悬夜骑在杨错的身上。
“他是去救我爸的，你没看我爸那胳膊已经那样了。他找到我爸就和他一道过来了。”
“江叔叔怎么了？他身边不是一直有一个狠角色么？”
“别提他了，死了。”
“什么？”临潜停下手里的游戏，抬头看向江悬夜。
“死了。我就知道这些，别的我也不清楚了，他也不说，我也不敢问。要不然你去问问，说不定能告诉你。”
临潜耸了下肩“算了吧，江叔叔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等过几天我出院了，给他买点好酒再去哄他。”
“出院？你可等着吧，一时半会你出不去了。”
“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也觉得，可是大夫说不行啊，说你有什么创伤后什么症，还得住一段时间。”
“创伤后应激综合症？”
“好像是。”
临潜对这种病有一定的了解，他的那个领导张全斌前些年被绑架过，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被救出来以后就那样了。听说救他的是个刚毕业的警察，因为救他挨了一刀。从那以后这样一个大男人硬是不敢拿任何刀具。他和临潜说过，不过就是一种持续时间很久的应激反应，有些人表现强烈，有些人不妨碍生活。
自家水晶被推，江悬夜抱怨道“你怎么越来越垃圾了。”
临潜自己也觉得大不如前。
中午吃过午饭以后，江悬夜出去了一会，期间有护士来打针。临潜留意了护士拿来的那些药，上面的标签基本上都是德语，他也看不懂。但是他恍惚记得，好像是谁和他说过，不管是德语、英语、印度语，他都会。要是现在他就在这该多好。
临潜问了一句这都是些什么药，护士只敷衍道是消炎的和补充盐水的。怎么可能呢，哪有补充盐水要打肌肉针的？
护士很谨慎的带着口罩，临潜只能看见她上半张脸的长相。她的技术很娴熟，麻利的兑好了药给临潜推进去然后又匆匆离开了病房，好像临潜的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一样。
打完针以后临潜突然觉得心情很平静，似乎自己只是来医院看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没有坠海，也没有遇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事。这才不过两三天，有些事他竟然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模糊不清的残影，却越发的像是不真实的梦。他甚至懒得去想，只想一个人好好睡觉。
江悬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和病人走动。房间里的灯没开，临潜正睡着，这几天他很爱睡觉，以至于错过了很多顿饭，整个人养在医院里不仅没胖反而瘦了些。
江悬夜开了灯，放下手里装着外卖盒子的纸袋子，到临潜床边伸手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起来吃饭。”
其实在他开灯的时候临潜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迷迷糊糊的还不清醒。当江悬夜的手摸上他的后脑，那种感觉似曾相识让临潜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猛地伸手抓住了江悬夜的手腕，眼睛却用了好长时间才适应了灯光。
“做噩梦了？”江悬夜问。
临潜之前确实经常做梦，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没有不做梦的睡眠，这让他有时候会感觉很累。但是这一次，他确实没有做梦，睡得很干净，很沉。
“是你……”临潜不知为何有一丝失望，同时也松开了江悬夜的手腕。
江悬夜挑眉，看着临潜那一脸的失望，调侃道“梦见娶媳妇啦？咋的，梦回高老庄？除了我还有谁来看你啊？”
经过江悬夜的灵魂三连击，临潜的脑子已经恢复了运转。确实，从小到大他的性格都比较早熟，与同龄人格格不入，从来没有几个朋友。工作以后更是如此，全部都是点头之交，他曾想过，如果哪天离开了现在的工作单位，恐怕大部分人他都不会再联系。
想到工作，临潜道“我有四天没去上班了。”
江悬夜把带来的外卖打开，是两盒满宝馄饨，皮薄馅大，倒像是伪装成馄饨模样的饺子。那香味从盒子里三出来，勾的临潜真的觉得很饿了。
“没事，昨天你们那个领导，叫什么来着？张全蛋，来看过你，你在睡觉，我就让他先回去了。你说他也是的，买了好大一束花来。你说你现在这样子要花有什么用？我和他说下次再来给你带点营养的。”
临潜平静的看着江悬夜，道“我他妈谢谢你。”
“不用不用。来，张嘴，啊――”江悬夜捧着一盒馄饨一只手拿着黄色的塑料一次性勺子鼓捣了半天，才送到临潜嘴边。
临潜觉得没必要这样，别说自己现在毫发无损，就算是真的病了，总也不至于要人喂饭。但江悬夜母爱泛滥执意要亲手喂他吃到嘴里，临潜也就只好从了。只是这一口吃到嘴了，却只有皮没有馅。
“馅呢？”临潜问。
“外面买的我怕肉不卫生，你就吃点皮吧。”江悬夜说着，把馄饨馅送到了自己嘴里“老临我跟你说你也别抱怨，你看朕在你衣服里发现了什么？”说着，一只手端着餐盒，另一只手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粉一黑两颗珍珠。
“你这在海里泡了几天，是上龙宫了啊？”江悬夜把这两颗珍珠塞到还没反应过来的临潜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