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郑蕊的头颅被结界所伤失去行动的能力，而且因为飞头降一旦开始，不吸纳灵魂就很难复位。
她在无尽的黑暗中陷入了绝望……
这一刻，她的耳边、脑海里面尽数全都是往昔的痛苦，那些被忽略、被讥讽、渴望光鲜却永远灰溜溜的日子……
她不能，不能再回去，不能放弃现在的一切，她必须要完成今天的修炼！
没有头颅的身体在没有视觉、没有听觉的情况下，骨头碎裂扭曲着，攀爬在墙面上，软骨动物一般走出了卧室。
郑蕊的房间被安排在厨房和父母卧室的中间处，她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向厨房，枯瘦的手指青紫，指甲已经变成了黑色沟沟壑壑。
她摸到了老旧的冰箱，里面没有她要的昂贵水果、她摸到了餐桌上面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孩提起的西餐寿司、她摸到了厨台……上面的洗洁精都是灌了水一遍一遍反复的使用。
她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终于，她的手指终于碰到了可以结束这一切的东西。
她只是需要一个灵魂，一个就好，她这次必须要得道自己渴求的东西！
而恰巧这个时候，隔壁的房门被推开了。
深夜起来的男人，看到自家厨房站着一个无头女鬼，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男人本能地操起手边的一张椅子打了过去，“女鬼”被打倒在地，身上的骨头碎裂咯咯作响。
房间内的女人听到声音，赶出来的时候，竟一眼就认出了那连头都没有，倒在地上，蛇一样蠕动的怪物就是自己的女儿。
夫妻俩拉扯间，一个头颅从郑蕊的卧室里面飞出。
郑蕊早已经没有神志，她看不到，听不到，耳边只剩下了一个极具蛊惑力的声音，告诉她只要杀了前面的人，她要的东西就有了，她终于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
T城。
中午时分，绿丰公安发布警情通报，绿丰区某小区发生一起凶杀案，两人死亡。目前案件的具体情况正在审理的调查中。
陆维羽的手还是冰凉的，屋里的温度很高，他却始终觉得一阵阵的发寒。
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眼睛不敢合上，一旦没有了光亮，郑蕊家里那血腥残忍的场景就历历在目，几乎是被扼住喉咙一般的窒息。
段冥泽以自己的房间被小黑小白霸占为由，一直都陪在这边，看到陆维羽偶尔划拉手机去看新闻，终于有些坐不住，走过去把手机夺下来，丢在床头柜上。
“休息一会吧，郑蕊的事情，我们已经尽力了，自我的苛责是没有意义的。”段冥泽用手指扒拉着陆维羽额前的碎发，催眠一样的一下一下，声音也很轻柔。
陆维羽渐渐松弛下来，还是忍不住道：“人心，好像总能超乎我们的预料。”
于他而言，这个世界上，亲情是最为伟大的存在。
他不能够想象没有了头颅的郑蕊，摇摇晃晃走进厨房打开天然气器的开关时候，心里面在想什么，那时候的空气里面又是否弥漫了无尽的恐惧……
郑蕊的悲剧与其说是欲望，不如说是内心积攒的太多扭曲内心的控诉，那些从头至尾没有说出的控诉，在她生命最后的一刻，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她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听不到了，重伤至今昏迷的母亲听不到，被吓晕过去奶奶听不到，只有已经快要没有意识的小妹妹，瑟缩在沙发和茶几的夹缝中，惊恐地瞪着声嘶力竭，涕泪满面狰狞的头颅。
段冥泽出手结束了这一切，终止了她可悲又残忍的一生，可那些滋养在她身体血液里面的阴暗，却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无尽的伤痕。
就在陆维羽又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阵大力。
段冥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了他的床上，而且还毫不费力十分自然地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枕头上面。
“好了，休息一会。郑蕊的罪，会由地府来评判，你当前的任务就是睡个好觉，明天起来好好建设学校。”段冥泽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俯瞰床上的人，按理来说这个角度会削弱一个人的颜值，就类似突然打开前置摄像头，没有几个人扛得住。可段冥泽这样，却反而让他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极为凌冽的面部线条因为地心引力变得和缓。
陆维羽感觉两个人的姿势特写像“床咚”，有些尴尬的同时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他想提议段冥泽起开，又不知道是直接上手好还是通过语言来表达，正纠结着，段冥泽就率先放开了撑在他枕头两侧的手，坐了起来。
陆维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身侧一塌，段冥泽直接躺了下来。
陆维羽的床不小，可因为他躺在正中间又靠外一点的位置，段冥泽也是躺在外侧，这样一挤，两个人就粘豆包一样的贴在了一块。
“你……你怎么躺下了？”陆维羽弹簧一样地往里面挪了一大块，动作是灵敏的，手脚是僵硬的。
段冥泽极为自觉地跟着往里面挪，“我的床被小黑他们占了。”
陆维羽：“……”鬼也睡觉么？
段冥泽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他们是阴差，严格来说是神仙，也是需要休息的。”
陆维羽：“哦。”
“那现在我们能休息了么？”
段冥泽问得很稀松自然，陆维羽却不知为什么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而且还好死不死地想到了之前被看到的“攻无不克”床单，扭过头，煮熟的虾一样，红色顺着脖领一直蔓延了下去。
段冥泽轻瞥一眼，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可以入睡一样。
躺了一会。
陆维羽感觉自己身上尴尬的热度褪去了，忍不住问了一句：“郑蕊会在地府见到她的父亲么？”
段冥泽停顿了两秒钟，阖着眼睛道：“不会。”
“为什么？”
“她的父母的灵魂已经被吞噬掉，在这个世界不复存在了。而她，所受到的惩罚，要比毁灭更加痛苦。”
又沉默了一会。
陆维羽突然开口：“如果，她当初能多笑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