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应许之地（十一）
第132章应许之地（十一） “我、我说什么呀？”秦小乐看看黄寡妇的尸体，又看看刘姣音，说实话他自己都还是懵逼的状态，又拿什么跟对方解释呢？
被裹挟的颜清欢明显比自己还画着魂儿呢。
而刘姣音这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对方显然也是知道点儿什么的。
“要不，你再给我说说？”秦小乐一脸苦相，对眼前这案情的调查方向完全不得法。
颜清欢在察言观色这点上还是有些经验的，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刘法医，已经大概认清了与秦小乐相比，此人似乎更靠谱一些，存在感颇弱的举起手，言语间刻意留下了些畏缩茫然的尾巴，“那个，关于案情，我倒是知道条线索，”他看向秦小乐，“我舅舅马队的把头姓葛，是货栈里去年新请的，黄寡妇出事的前一天夜里，他在城外捎带上了一个受伤的猎户，回城时是一起走的，过了六盘桥，才分开，有人看着他进了一家药铺的。”
秦小乐不解的看他，“那你的伙计之前为什么忽悠我？哦，我想起来了，那天马队回城，你不是也在嘛！”
“我只是去迎他们，之前的事情并不了解，而且马队里的人，我也并不全认得，这事是你走之后，那伙计私下里告诉我的。”颜清欢对着秦小乐说，但实际上多半是解释给刘法医听的，“何况是不是真的受伤，现在看来，也是未知数。”
相关案情，刘姣音自然是知道的，他神色冷峻，“我不管多余的事，我只是对这种特殊的身体结构感兴趣，没有心脏，周遭又没有伤口，在遇害之前，她到底是怎么活着的呢？”
这话问得坦白，却把房间里另外两个年轻人吓得不轻。
秦小乐挠了挠头，“这个.是哈，这要是说奇怪呢，还真是奇怪，要是说正常呢，它也算正常啊，”他不尴不尬的干笑了两声，“正所谓天下之大，总有些奇人异士.”他在刘姣音的注视下，实在有些掰不下去了。
刘姣音用手指毫不避忌的在尸体伤口上点了点，“正常情况下这位置下刀，抢救及时并不致命，既没有伤到心脏，也没有伤及肺脏，实在是精准的很，就算是我，在那么慌乱的境况下，恐怕也不会做到这么严丝合缝，所以.”
颜清欢脸色没变，却忍不住攥紧了袖子。
秦小乐咽了一下口水，“所以.”他几乎以为那两个被禁止的字就要从对方口里说出来了。
刘姣音却拿出一旁的笔记，在上边边写边说：“所以这被害人是个天生脏器异位患者，只是凶手未免太过于残忍了，杀人不足，还要剜心，不法惩，不足以告慰死者啊。”
秦小乐的心态崩塌又重建，勉强把碎成渣渣的思绪重新组装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刘法医，你年长，经验也丰富，那依着你看，眼下这情况，我们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啊？”
刘姣音狭长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对方这话似乎终于激起了他的一些兴趣，“这死者有没有后代，或者亲属？我对他们是否都是天生脏器异位者很感兴趣，这到底有没有遗传性.”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的笑容，“如果有，能否请他们配合我完成一篇学术论文，别的都不需要，只要来做个全身体检，再允许我跟随记录一下他们的日常生活就行！我会给他们丰厚的物资回报的！”
“额”秦小乐和颜清欢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奇葩的局面。
颜清欢最先反应过来，之前他们最担心的地方，就是即便其它细节再如何矫饰遮掩，在尸体的细节上却也很难自圆其说，秦小乐一定是抱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心态，来试图游说对方的，谁想到居然被刘法医自己的奇思妙想给生生拐了过去。
“嗯？怎么样？”刘姣音见秦小乐久久不说话，又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
秦小乐趴在地面上，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里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打着马虎眼的含糊着，“哎呀，这个案子啊，孟维津就给了我三天呐，刘法医，你说的要抓出真凶，告慰亡者，我觉得很有道理啊，依着我怎么看，小胡也应该不会是凶手了，他是我辖区的住户，我又受了他爹妈的嘱托，再难也要使使力气帮他的，我想着那个唆使杨三儿骗小胡掉进冰窟窿的人，和要杀我的人，还有搭马队的猎户，保不齐就是一个人，杨三儿没瞧清楚的长相，会不会你家葛把头瞧见了呢？最好能描出个画像来，找黄家周遭的邻居街坊的帮着搂搂眼.”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已经非常明确的把自己推诿的态度隐晦的传达给了刘姣音。
还没等试探出刘姣音的反应，就听见外头“砰”的一声，似乎是旁边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陆科长那熟悉的声音高声扬起，“刘法医？刘法医你在吗？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尸检报告啊.”
随即，铅门被大力的推开。
陆科长面容随和的点点头，就见刘姣音独自站立在一个半抽出来的屉柜旁边，淡然的记录着什么。
“陆科长。”刘姣音淡然的打了个招呼。
“这趟出差辛苦了吧，也不在家休息两天。”陆科长知道对方家里也是很有些根基的，从不打肿脸充胖子的非得拿些生硬的腔调。
刘姣音闻听，只是淡笑着回道：“听说有新案子，还是以公务为重。”
“是啊，哦，你还不知道吧”陆科长隐藏的八卦话唠属性上线，开始拉着刘法医这位不可多得的“只进不出”的好倾诉对象，喋喋不休的说起厅里这些天拉拉杂杂的小道消息来.
秦小乐竭力控制，可是牙关还是不住的打颤。
周遭漆黑不见五指，寒气从每个毛孔透进去，扎得人生疼，周身肌肉都在剧烈的高频率抖动着，开启了极限应急自救模式。
“你、你抱着我啊！”秦小乐感觉每句出口的话都硬邦邦的，像屋檐子下头垂坠的冰溜子，每一口微弱的呼气，都能瞬间结成一层冰霜，面罩似的糊在自己脸上。
“我抱着你呢！”颜清欢语不成调的哆嗦着，情况也不比秦小乐强多少，只不过性子更沉稳一些，在如此尴尬的情形下，没表露的像对方那么赤裸。
“抱着呢？”秦小乐用心的感受着，又可着劲儿的向前方扭蹭了一下，可惜五感早都冻麻木了，即便已经和颜清欢密不透风的紧贴在了一处，也仍然感觉不到一丝热乎气儿。
他不甘心的又去够对方的胳膊，僵硬的往自己身上拽，同时蚕蛹一般继续向前蹭，直到鼻尖已经抵上了对方的脸，才催促的说：“快，朝我耳朵哈几口气，我耳朵是不是冻掉了？你快哈几口气，给我暖暖耳朵！”
颜清欢自己也冻成了冰溜子，再加上秦小乐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拱，致使他整个后背贴在了冰冷的金属壁上，全身一个本能的瑟缩，抬手负气的推着怀里的人.可惜收效甚微，这里根本不给他推拒的任何富余空间。
就在刚刚，陆科长进门的前一秒，刘姣音迅速的拉开了墙上一个空屉柜，将秦小乐塞了进去，再去拉第二个时，门已经被推动，电光火石之间，秦小乐一把拽住颜清欢的前襟，将他也拉了进来。
狭窄的方楞空间，两人只能相对侧立紧贴着。
不过也幸好两人还有个抱团取暖的机会，要不就陆科长的磨叽劲儿，俩人又没有林蛙冬眠的好本事，真冻出个好歹来，可是回不了魂的。
秦小乐实在冻得不行了——他从医院溜出来的时候，棉袄是潦草的披在身上的，刚刚滑进刘法医办公室时，棉袄就掉在了一边，他当时也没当回事，眼下身上还只穿着教会医院白色的病号服，薄薄的一层单衣，几乎快要冻得灵魂出窍了。
人在极端环境下，脑袋就容易缺弦儿。
他微微动了动手，忽然觉得一根食指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觉，心里慌的一比，不想大好青春英年残疾，越害怕，脑子里越是不住的想起邻居李小麻子早年跟着他爹上山打野物，被大雪埋了路，蹲在树洞里一宿，冻掉了一只手的惨烈画面.艾玛，实在太惨了
他抬起那根麻木手指头，一点一点攀上颜清欢的脸，顺着他的下巴往上挪，找准了位置，迅雷不及掩耳的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他顿了顿，觉得手指头仿佛一只沉睡的鸟，当真慢慢恢复了些微的知觉，不禁老怀安慰的嘘出一口气来。
颜清欢给气得血都冲上了脑门儿，又受空间限制躲闪不开，心里寻思了一百种玉石俱焚的方案，一拳从下边冲着秦小乐的下巴就怼了上来。
也该着秦小乐运气好，正巧陆科长接到通知，被打断了谈性，着急的离开了，刘法医忙快速拉开了屉柜.
伴着袅娜的白色寒气，颜清欢骤然被亮光刺得眼睛一闭，秦小乐已经矫捷的闭眼拖着残体，连滚带爬的从屉柜里翻了出来，就近一把抱住了刘姣音的大腿，一叠声的哆嗦着，“冻死小爷了，冻、冻死小爷了！小爷要冻死了！他奶奶的，冻死了！”
可怜颜清欢只能自己四肢僵硬的翻了出来，几次想爬起来都没成功。
刘姣音摇了摇头，“去我办公室吧，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尾巴根儿也冻的麻木了，比止痛药还有效，秦小乐暂时恢复了自由身，就是四肢还僵硬，拖拖沓沓的跑回刘法医的办公室，披回棉袄，不能自抑的打摆子。
刘姣音给两个寒号鸟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