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楔子
第1章楔子
永安十二年,北梁盛世,国泰民安,河清海晏。初春至,万物复苏,皇城内传喜讯,宁寿宫中添二子,是为龙凤。惠景帝龙颜大悦,没等跪于泰华殿外的太监起身,便三两步飞奔而去,打头上跨过,落地甚急,不想扭伤脚踝。
是帝王,也是身为人父。
皇上来到寝宫,各色人等均已跪地请安,且面带喜色。只见皇后两鬓湿汗,双颊尽白,好似奄奄一息。
古时育子,实乃危如累卵。稍有不慎,母子同毙。正所谓:孕者,十有九死,险象环生。如今,皇后竟生出龙凤胎,尚存一丝气息。
“天佑北梁,天佑皇子!”皇上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脚伤,扑通跪地,不停仰声长叹,叩谢上苍眷顾。众人见状,皆俯首帖耳,共谢厚泽。
阿哥赐名,单字为博,取名仲博,是以博古通今之意。公主之名,皇上直接让皇后来赐。朝堂上下皆知,皇室宗族的子嗣,名字不可由女子做主。如今,破例一次,让床榻之上那弱如扶病的皇后受宠若惊。
于皇上,于皇后,乃至整个宫中,添丁延续香火,理应为家国共庆,普天同乐的喜事。可有一人,得此消息后,定会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此人便是居住在春禧宫中的穆淑妃。
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走进宫,拂子紧紧抓在手里,却已透了不少冷汗。面色惨白,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皇后可是生了个女儿身?”穆淑妃瞟了一眼地上的奴才,端起桌上紫砂茶碗,轻轻掀起盖子来。
“回娘娘的话,皇,皇后是生了个公主。”太监声若蚊蝇,结结巴巴道。
“哈哈,本宫总算是没有白白给你这个妖妇下蛊,还真想产下皇嗣,母凭子贵,日后垂帘朝野不成?笑话,甚是可笑至极。”穆淑妃不顾一脸笑歪的丑态,踩着半个石阶高的绣履,扭动起身子来,让人不禁背生冷汗。
这可把太监吓的脸色铁青,话只说了一半去,龙凤呈祥之事便如鲠在喉,半个字也出不了口。
待穆淑妃笑后,转身见那几近贴于地面趴着的奴才,不由心生忐忑,意乱不安。
“你这狗奴才,此事中是否还有隐情,如实报来,胆敢半句虚词,本宫让你生死难择!”穆淑妃将手中茶碗往桌上一砸,茶水漾出多半。整个宫里本就冷清,此刻又添了几多岑寂。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后,皇后生的龙凤胎,皇上已经给阿哥赐名,单字为博。至于公主,公主……”太监心里犯怵,若是让娘娘知道,公主的名字由皇后亲赐,岂不是雪上加霜。
正犹豫着,穆淑妃大吼一声:“说!”
“公主,公主的名字没有赐,让,让皇后待面色透红,亲自赐之。”可怜的小太监一五一十的道出,跪趴在地上的两条腿开始不停哆嗦,恐已是吓得没了知觉,面如土色。
上苍如此眷顾皇后,竟让其添得一对龙凤。穆淑妃目光森冷,盯着地上早已四肢僵硬的奴才,冷笑道:“你这阉人,抬起头让本宫瞧个仔细。”
听闻,小太监动了动身子,趴在地上向后赶紧缩了缩腿脚,压根没敢动一下脖子。他心中料想,这次是掌事太监让自己来送死的,明知如此,但也不敢坏规矩。
见那如同死狗一般的奴才不敢起,也不敢应声,穆淑妃突然收起冰冷的目光,声音放缓了些许,柔声道:“你这奴才,只要口无谎骗,项上的那颗人头,自然给你留着。”
此话从主子嘴里说出,真真假假,一时间很难辨个明白。小太监酸硬的肌肉,稍稍缓解了些,慢慢抬起头来。
站在一边的宫女,见娘娘火气消了多半,却也不知这其中暗藏多少玄妙。个个低着头,强忍着心中恐惧,大气不敢多喘几下,就这样等着事态发展。
穆淑妃转身走到罗汉床边,宫女赶紧碎步跑来,扶着娘娘坐下。
“你近本宫点距离。”
此时,太监慢慢抬起头,轻轻揉了揉两条腿,犹豫着来到娘娘身边,仍旧跪在地上,一副甚微的样子。
只见穆淑妃贴过去,抬手拢住了那奴才的一边耳朵,只低声嘀咕几句,便笑着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话:“本宫交代的事,照着做便是活命。”
走出宫门,小太监面无血色,魂飞魄散的样子,突然踉跄一下,差点直面摔在青石地上。
早就候在外边的掌事太监李总管大步走了过来,顺势拉住他,贼眉鼠眼的打探道:“主子什么态度?”
“回总管的话,娘娘她,她……”小太监话到口边,却如同受惊一般连忙捂嘴,不敢蹦出半个字去。
李总管在这皇宫里伺候主子十几年,什么尔虞我诈的事没经历过。见面前这位战战兢兢的样子,已猜想到里面那位定是下了什么保密的死令。
于是,总管大人轻轻一笑,在小太监的胳膊上拍了拍,转身离开,不再多问。
因皇帝恩宠,特许奶娘在宁寿宫照看一双皇族子女。谁曾想,只半月有余,皇后身体还未彻底调理好,就出了破天的大事。
公主莫名感染恶疾,喘息急促,面无血色。太医院跟民间各路神手,都被急召进宫,多方议诊后,断为吸瘴之疾。
此病颇为怪异,只有常年无人烟的林地,才会因为猛兽尸骨堆积、腐烂,经高温照射后,在潮湿环境下升腾瘴气。该毒气甚为厉害,经口鼻入肺入脑后,前期周身酸疼,伴随神志不清,最终通体黑死,无药可医。
因其传染速度极快,皇后被迫隔离,远远望着一群摇头叹气的医者,却是丁点法子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公主离去。
不过,让皇帝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公主虽在襁褓,不幸殀殂,但阿哥未染恶疾,好似上苍又一次保佑北梁,不弃这宝贵的血脉。
失去了公主,就好似身上剜下一块肉,皇后在宫里把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个遍,四下狼藉,冰碎瓦裂。
一时痛苦加上莫名的仇恨无法宣泄出去,竟下令将奶妈及其宫外侍卫,一行连坐两百一十四口人,全部斩首示众,以告慰公主在天之灵。多少冤死的鬼魂,都为了那查不清缘由而亡的婴儿,成了陪葬品。
当然,民间找来的医者,也无人幸免,夫死妻亡,子女遭殃。
三日后,穆淑妃宫里少了一位小太监。听李掌事说,他叫小卓子。到底是怎么失的,没人关心,一个阉人而已,都不及那春耕时节,树上悄然露出的新枝芽大。
此事过后,皇后性情大变,已不可面见皇子。惠景帝无奈,让太监总管传旨,将其禁足宁寿宫,未经传召,不得移出半步。阿哥仲博暂由穆淑妃代为管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仲博在淑妃的照顾下,已然安康且健硕如牛。就在仲博三岁时,穆淑妃诞下皇子,是为行三。
宫里,这位未来储君仲博,总是跟着三阿哥在一起。在其她妃嫔眼中,如同那穆淑妃一人生养。
渐渐地,宫里的主仆似乎完全忘却了皇后的权利。然则,穆淑妃成了众人阿谀奉承的主子,地位直逼凤位。
怎料造化弄人,仲博并非像他的名字一般学识渊博。待志学之年,仍不学无术,一手烂文。对社稷毫无半点己见。整日舞刀弄棍,行事鲁莽,如同庶人草民般粗劣。
身边不乏一群道德败坏、男盗女娼之流的虾兵蟹将簇拥。如此一来,仲博的行为愈发不受理性控制,胡作非为,目中无人。
万事有个度,可心无律法,诚然为储君,若不能服众,令朝中文武大臣怨声载道,亦不可为之。
这日,仲博带着自己的一批“心腹”去伏虎营操练兵马。理由往往都是个幌子,耀武扬威,飞扬跋扈倒是真的。
人本就不同命,生于帝王家,还是储君身份。即便手中没有虎符,带着人在营外那么一立,都得让营中将领和士兵为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