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尽萧条轩中来人
第18章尽萧条轩中来人夜探宁寿宫，柳垚问斩的祸事才刚刚从北梁皇宫中淡去。又是一出巫蛊人偶的冤案，差一点要了顼家姐妹的命。皇宫中的争斗，不分大小，从没有一天停止过。不同的是，谁在其中获利，谁在被动中失去性命而已。
人偶还在温公公的手里，他留着此物，就是时刻提醒自己，这一次与蔺侯府的勾当，只那么分毫的偏差，就能要了他肩上的脑袋。
若不是太后没有继续追究，若不是楚大夫没有掏空深挖，若不是软硬皆施，逼得刑部侍郎林大人“破案”，找来替死鬼挡煞。恐怕真就两腿一蹬，当即放出股凉屁来。
事情算是过去了，温公公心里憋着的火，依旧没有散去的意思。他私下找到玉玲珑，一双枯枝般的老手，紧紧掐住了那白皙的手腕。见四处无人，便恶狠狠的问道：“我放走的侍卫，是不是你们蔺侯府的人夺去了性命，今儿不给老奴交代，日后宫里的苦日子，多半你是逃不掉。”
其实，温公公这话并没夸大的意思。就连宫中大臣也明白，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那真得算九千岁。几句挑唆的话送进圣上的耳朵里，真够要命的。
且玉玲珑不过家人子一个，即便在宫里被弄死，跟死了只阿猫阿狗一般，没人会太在意此事。
蔺侯爷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莽撞的问责皇室。所以，掌事公公的威胁，或者说恐吓玉玲珑，完全不是危言耸听。
那玉玲珑也不是容易糊弄之人，几句话就想治住，岂会如此容易。她不屑的瞪了公公一眼，左右环顾，突然手腕向下翻转，使出极大的力气，轻易的挣脱开。
“公公，别说小女没有警告过你，我们蔺家从不跟其他名门宗族比，因为他们都不配。以后说话注意点，就算是我们蔺侯府出手杀了你的侍卫，又能怎样！”玉玲珑姣好的面容上，露出本就不该属于她这年岁的狠毒，让温公公见了，脚跟不稳，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一转身，空气中只留下阵阵香囊散发出的味道。温公公看着她如此骄横的远去，好个目中无人的气势，使劲跺了几下脚。手中拂子蓦地一抖，顿时血全都上涌到了脑子里。
并不是公公要给那死去的侍卫一个交代，宫里死人那是常有的事，更别说死了个普普通通的侍卫。
玉玲珑自作主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日后若是再有合作，恐会搞出更多不可思议，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来。
“你这飞扬跋扈的性格，早晚害死自己，哼！”温公公自语道，转向一边，抬步便要离开。
只顾着心里那点愤恨的事，不想差点撞上一人。
“谁这么不长眼，胆敢……”温公公怒气未消，刚要破口大骂。
怎知，抬头一瞧，病恹恹的面孔上，露出孱弱的样子。骂人的话只开了个头，便生生被咽进了肚子里。
“婉，婉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温公公并不惊慌，嘴上认着错，心里有些不爽。今儿出门没看黄历，让玉玲珑顶撞，现在偏偏又撞上了她。
“公公快些请起，本宫有话问你。”婉娘娘轻声说道，似乎对面前这阉人的鲁莽，并无责怪的意思。
“诺。”
温公公是皇上的人，是太后的人，自然不会将这等病妇放在心上，当成个大人物看待。但毕竟这里是皇宫，先帝在时，婉婕妤的名号可是响亮的很，且膝下育有天资聪慧的九阿哥。
从辈分上，从礼节上，公公心里明白，自不可与她太过嚣张。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当年先帝驾崩，传位遗诏上清清楚楚写的，王位传于仲澤。事情过去多年，现在见到婉娘娘，心里仍有些忌惮。
“公公，公公。”婉娘娘见他愣住，接连喊了两声。
自知有些失态，温公公赶紧笑道：“婉娘娘何事，只要老奴知道，便会言无不尽。”
“本宫听闻紫香轩中住着的两位小主，最近出了状况，不知温公公知道多少？”娘娘问道。
宫里的事，跟寻常人家的一样。只要是发生了，便会传遍街头巷尾。婉娘娘的话，明显是已经知道了几分，不过其中详情，恐怕不甚了解。
“回娘娘的话，您是要问这件事啊，奴才没得太后应允，不敢胡乱嚼舌根，这会她老人家应该是醒着的。”话说道这份儿上，公公抬起头，看着娘娘。此话并非真心，只不过搬出太后来，这个病秧子就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整件事对于温公公来说，是否让婉娘娘知道，并不是太打紧。一旦太后追问起来，为何长华殿中的巫蛊事件，流传到各宫里，被责罚之人，只能是自己。
婉娘娘慢慢回过头去，跟身后的宫女说了声：“沁娆，你且扶着本宫，咱们走吧。”
见主仆二人慢悠悠的离开，温公公皱了下眉，呸了一声，道：“哼，跟我打听内幕，难不成是嫌咱家活的安生，该死的弱病胚子！”
公公的话音刚落，沁娆似乎听到了只字片语，脚下刚要停住，却被婉娘娘硬拉了一把，在其耳边轻语：“莫怪，走便是。”
远些的时候，宫女沁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撅起嘴来，生气的骂道：“那狗仗人势的阉人，竟在背后说娘娘，真想撕烂那张臭嘴！”
站在原地，一身素衣装扮的婉娘娘并不生气。看着面前整日跑前忙后的丫头使性子，摇着头笑道：“好了，好了，收起那些进不得他人耳朵的话，但凡别有用心之人听闻，会害死你的。”
可见，这主仆关系甚好。沁娆作为贴身宫女，敢在主子面前直言不讳，绝非几日的情分。二人等了片刻，远处走来一老一小。
老的虽身着官府，在皇宫中却并不谏言朝政。黑白相间，浓密的胡子长满了下巴，好似耳朵眼儿里也钻出几根来。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面色红润。可身子有些瘦弱，整个人穿上官袍，有种木架子上搭雨棚的感觉。
“是沐太医，还有咱们家阿哥的师傅呢。”沁娆开心的跳了起来，大声叫嚷着。
沐太医是北梁皇宫里最为厉害的人物，先帝尚在人间时，对其关爱有加。其身边跟着个少年，此人便是太医的儿子，也是宫女口中所谓阿哥的师傅，沐凙。
之所以叫做师傅，是因为九阿哥天生好学，虽然文武都比沐凙高出好多，但唯有医术不行。就私下里真的认下沐凙做师傅，传授自己些许医术。
沐家世代行医，在北梁享有美誉。就连现在的太后，有了身体不适，仍只相信沐家的医术。
沐凙打小就跟在父亲的身边，言传身教，收获颇多。这小子天生就是个从医的好材料，书上所记载之药方，过目不忘。群山峻岭之间，何种草药长于何处，更是自由摘取，如数家珍。
看到婉娘娘好似早已等在原地，沐太医赶紧上前叩拜：“微臣来迟，还请娘娘责罚。”说着，一手拉着沐凙，示意他跟着跪下。
“沐太医快起，本宫闲游，早了些来此而已。”婉娘娘上前扶起太医，轻声说道。
“都怪那个该死的公公，若不是他……”沁娆又想起刚才之事，生气的说道。可话到了嘴边，只几字有余，便看到娘娘瞪了她一眼。自知在沐太医面前多言了，赶紧低下头，紧闭双唇不语。
婉娘娘让宫女带着沐凙去寝宫，跟阿哥玩。沁娆心领神会，带上那精神十足的年轻俊才，快步离开。
“大人，随本宫去紫香轩瞧瞧吧。”娘娘说着，转身迈开步子。太医后边跟着，却不问缘由。宫里的事，十有八九传遍，听言者，不过明白其中一二罢了。
自从顼家的这两位小主出了事，身边伺候的宫女也被调离。说的惨点，就是任其自生自灭，顼老爷这场博弈，恐怕是全盘皆输。
两个女儿进宫，还没等到皇上选秀，连太后的信任也不曾得到。现在到好，留着条命已经算祖上烧高香，没有让大好年华葬送在宫里。
看着偌大的紫香轩，沐太医感慨道：“哎，一朝随鸾凤，品高众言贵，若不如人意，顷刻便被弃。”
此话让人听了，思绪凝重。婉娘娘心想，在太医看来，此事该是屈了那两位小主。
“宫女也没有，让这俩孩子可怎么过活？”娘娘走进了寝宫，却没发现有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