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楚大夫虚实巧言
第6章楚大夫虚实巧言
太后召见楚大夫,就在自己寝宫之内。想是心中言辞,不便他人旁听。温公公侍奉完主子,将其请进宫,转身离开,双手从外边关严了门。抬手一挥,将侍卫和宫女统统撤下。“见过太后娘娘。”楚大夫叩拜,身边带着一位贴身侍从,一并跪在地上。
“平身,如兰给大人搬张椅子来。”太后立了立腰身,虽已近不惑之年,可身体还算硬朗。
谢过赐座之后,楚大夫竟先开口说道:“启禀太后,微臣昨日回府,查阅古籍,翻遍典藏,终于知道雍州之地,并不曾出过墨玉,更别提什么墨玉如意,这等听上去都觉得是稀世珍宝的物件了。惭愧,实属惭愧……”
太后瞟了他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好似对此并不放于心上,慢语道:“是吗?难道是哀家眼拙,竟没识得楚大人也有百思莫解的难题?”
此话说出口,绝非是字面上那点意思。太后已猜得楚大夫心中定知墨玉的事,只是谦逊罢了。
事情既然已经过了,不提也罢。
“昨日殿上的几位家人子,楚大人可有中意之人,谁可为细琢之玉?”太后问道,这才是她今天请楚大夫进宫的实意。
若要花言巧语绕过太后的问话,实属不妥。再一点,当年的穆淑妃,并非等闲,先帝肯将大阿哥交于她代为抚养,可见手中定有玩人的本事。
话都抛到了面前,恐不接是不行了。站在旁边的侍从,此刻已看出了自家大人的内心在活动,却又帮衬不上,只好涨红了脸,干着急。
楚大夫本还有些严肃的脸上,突然释怀,面露轻松说道:“昨日那殿试,第一位小女不错,虽然没识破墨玉如意的真假,却敢抢言为先,凭这份胆识,也比男儿郎不逊。”
结果,此话一出,太后瞪大了眼睛,表情甚是怪异。好似听到了奇闻,让她有些惊讶。可楚大夫好似并未觉察不妥之处,仍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何人?莫非楚大人在哀家面前说笑不成。”太后说道,言语中听不出是哭腔,还是嘲讽。
“臣不敢!”楚大夫赶紧从椅子上起身,跪地说道。
“你先行起身,此事并未有责怪之意。不过是各抒己见,看事识人罢了。”太后摇了摇头,说道。那侍从听得,自家主子应该是选错了路,所推举之人,并非得太后欣赏。
既然话不投机,再多言语下去,恐也是多余。
看着太后有些倦怠的样子,楚大夫心中窃喜,赶紧岔开此题,说道:“臣斗胆,有一事想求证于太后。”
“准了,但说无妨。”太后喝了口茶水,说道。
在来之前,楚大夫早有准备。今日进宫,直面太后,正是为此一事。
“回太后,先帝驾鹤西去当日,臣经过曹丞相府邸,见三五成群陌生面孔,死死守在院墙外,不知何意,难道丞相他……”楚大夫慢慢抬起头,看着太后的表情,从惊愕的不自然,到越来越难看。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楚大夫目光炯然,时刻注意她的变化。
回想当日,穆淑妃只不过给边陲西北牧的哥哥安起送了飞鸽传书,让其通过山海亭的地道,加速而来。却从未派遣心腹之人,围住丞相府。
难道是自己哥哥恐生变故,用此手段,挟持丞相家人作为筹码,对抗赤胆忠心的曹丞相。为得就是保证遗诏的顺利宣读,让仲宏接受群臣叩拜,称帝而为九五之尊?
如果真如此,为何事后安起没有向自己禀报。太后心里泛起嘀咕来,不由表情变得复杂,目光呆滞,好似忘记了面前还有楚大夫在等着她回话。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楚大夫试探的问道,心中早已有数。
“没什么,想是最近劳烦伤神,有些疲倦。刚才爱卿所提之事,是哀家有意安排,只因曹丞相属朝中重臣,不想先帝西去之时,有人受武力要挟而已。”太后言毕,转身让如兰扶着自己,回去歇息。
别过,楚大夫带着侍从离开了春禧宫。
“大人,昨日夜里您归来,细细评述过殿试女子,今日入宫见太后,说辞怎么会差之千里?”侍从不解,站在大人身边问道。
两人往皇宫外走去,经过一处皇家园林的亭台,四周满是海棠树,此时正值蒲月,花香四溢。
楚大人一指那海棠花,问道:“你可知,宫中爱美的嫔妃,怎样在这繁花似锦的园中采选花朵吗?”
侍从愣住,本是自己有疑问,大人竟转换了话题,问起如此简单的事。他挠了挠头,轻松答道:“自然是选些枝头花叶茂盛,香气宜人的为上品,普通绿枝,或是有所残缺,定不会招人喜爱。”
听闻,楚大夫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事物皆有相同,道理想通之意。既然茂盛,且艳色惹人,自当被无情掐折,成了嫔妃沐浴或香粉囊袋中的物品。对于海棠树本身,就是灾祸。”
话已至此,侍从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着,点了点头,好似懂了大人的话,说道:“既然如此,您是担心自己猜透了太后的心思,反倒是成了海棠树上,那些开得最为艳美的花朵?”
楚大夫看着皇城之中,到处繁花似锦的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国之动荡,民之纷乱,并非兵戎相见为开端,只因人心险恶,奸佞当道,祸乱朝纲。若国不养民,以争权夺势成就霸业,想必北梁江山,终剩江山,而无北梁。”
侍从学浅,听了楚大夫这般感叹,虽心中不能完全理解,但也牢牢记住。他想到了几日前才随着大人归来,并未赶上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可在太后宫里,大人却把曹丞相府邸见闻,说的有模有样。于是,好奇的问道:“大人,您难不成跟世外高人学了分身术,怎知丞相府的事?”
楚大夫停下脚步,看着侍从,只言语两个字:“不知。”
侍从听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一主一仆,两人相视而笑。
“今日进宫之事,回府后不可与人提及,尤其是钰夫人,我可不想寝食难安。倒不是因为我们楚家男儿惧内,只是……”
“知道了,大人。”侍从爽快的答道,看样子,那“难言之隐”绝非第一次。
钰夫人和蔼,并非乱嚼舌根之人。只是在那皇城中,还有一位与之亲近的姐姐,人称婉婕妤,九阿哥仲澤的生母。
朝中的事,本就错综复杂,稍有不慎,本无寓意的话,都会被人添枝加叶。如今单独面见太后,他人知晓,不知会谣传成什么样。
就在快要出宫的时候,楚大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叮嘱侍从道:“改日去宁寿宫走一遭,也不知她跟自己的阿哥现在活的可好。”
“大人,您是说皇后……”
“多嘴,这北梁皇宫里,此时哪里来的皇后,小小的年纪,不活命了?”楚大夫赶紧一手捂住了侍从的嘴,警惕的四周张望,发觉没人才稍稍放心。
两人疾步离开,一个身影从树后转了出来,眯起丹凤眼,朝着人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宁寿宫?皇后?”
就在楚大夫带着侍从离开,借口困乏的太后,侧躺在榻上,却如何也睡不着。
“如兰,扶哀家起来,到那花园中散散步。”
宫女赶紧上前,侍奉太后从寝宫里走出,来到园中。
“今日我与那楚大夫对话,你可听到?”太后漫不经心的在前面走,问道。真有些多余,如兰是贴身丫鬟,又不是打洗脚水的一般宫女。莫说对话,就是熟睡中的鼾声,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奴才不敢,无意入耳,请太后饶命。”她想到先帝驾崩那日,还是未成太后的穆淑妃,掐着自己的模样,甚是害怕,赶紧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