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离开剧组的时候,尉檀还说回家以后要给苏晋江捶背。但车开到半路,他就开始困了,在后座接连打呵欠。等进了家门,他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半醒半梦地洗了个澡,就上床躺着了。
对于尉檀这样性子的人来说,压制情绪很容易,调动情绪却很不容易。就那么一场情感爆发的戏,他得在自己心里翻来覆去地折腾,预热八百多遍,才能把脑子里的那道闸门冲开一条缝。现在情绪抽离了,就跟考试终于考完了一样,人垮成这样也不奇怪。
苏晋江用汤勺式睡姿从背后抱着他,又心疼又好笑。说好的捶背呢,说好的安慰呢?这么快就不省人事了?
苏晋江的手坏心眼地往下移过去,嘴巴凑到尉檀耳边,“撸|管管?”
尉檀没反应,听呼吸是真的睡着了。
苏晋江也就不再逗弄他,抱着他睡下。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尉檀说了句什么,声音低低的,不太清醒的样子。
“宝贝儿,怎么了?”苏晋江微微欠起身问道。怀里的人没回答,也没动。等了一会儿,听听对方平稳的气息,苏晋江确定了,尉檀应该是在做梦。有些人平时睡觉很安静,但在身体疲惫的情况下,就会比较容易说梦话。
苏晋江重新躺下,把胳膊环在尉檀的腰上。谁知尉檀的身子猛地一弹,说了句:“你要去哪儿?”
声音比之前那一次要大,在夜里显得很突兀。
尉檀自己似乎也被自己惊醒了,翻了个身,往苏晋江这边摸索。
苏晋江已经打开了床头一盏小小的的睡眠灯,在灯光里俯身轻拍尉檀的脸,“没事儿吧?吓我一跳。”
尉檀睡眼惺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放了心,往他身上靠了靠,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做梦了。没事儿,睡吧。”
这一次没再发生什么,两个人安安生生地睡到了天亮。
早上七八点,剧组那边的一个小助理打来电话,说今天大家都休息,他们俩用不着过去了。
“行,辛苦你了。”苏晋江在被子里接听电话,一只手在尉檀光的后背上画着圈,“尉檀那边我去跟他说就行,你放心吧。”
小助理欢欢喜喜挂了电话。她跟尉檀多少有点儿距离感,觉得他比较严肃,不如苏晋江那么容易亲近,所以有什么事都愿意先跟苏晋江说。
尉檀翻过身,眼神清亮亮地看着苏晋江,昨晚入戏太深的那些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睡得怎么样?”苏晋江俯身亲他的肩膀,“要不以后还是别再接这种戏了。每次都这么折腾自己可怎么好。”
“嗯。”尉檀点头。他接这部片子是为了试水大荧幕,并不是打算长期走这个路子。商业片接得太多,观众容易形成固有印象。他和经纪人的规划是,今后以接名导的大片为主,不求多,只求精,稳扎稳打,每一部作品拿出来都是一个新台阶。
但他也对经纪人说了,如果再遇到合适的爱情片本子,他也还是愿意尝试,只要是跟苏晋江一起就可以。
演戏是丰富人生阅历的捷径,他愿意通过演戏积累不同的爱情体验。生活中的苏晋江永远是他眼里心里吵闹黏人又柔软的小暖猫,但在戏里可以看到对方不同的样子,他也很喜欢。
比如昨天戏里的那个苏晋江。
当时,苏晋江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是真的完全入了戏。苏晋江就是他从学生时代开始魂牵梦萦的爱人,哪怕分别多年,哪怕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也仍然会为了对方的一个眼神身心沦陷。
假如这个人某一天可能会不再属于自己……
他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那样的事。哪怕只是这么想一下,他的心脏就疼得像被剜了肉。
等到从戏里出来,那感觉就像噩梦醒来是早晨,阳光灿烂。真好。
尉檀一开心,就不由自主想踩对方的尾巴,“你这个渣。”
“不是,怎么还提这茬儿呢?”苏晋江叹气,“这个梗过不去了?”
“主板。”尉檀说。
“你想干什么?”苏晋江正颜厉色,“我男朋友说了,主板很贵的,不能弄坏。你不要搞事情。”
尉檀:“……”为什么跟昨天说好的台词不一样了?
“哎,哎哟。”苏晋江动了动肩膀,“我这后背还疼着呢,昨儿一整夜都只能侧着身睡,不能平躺。”他确实侧着睡了一夜,不过是为了维持“汤勺式”。
“真的?”尉檀赶紧爬起来,在苏晋江的肩胛和后背上揉捏,“我看看,这样疼吗?”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哎你轻点儿哥哥!”苏晋江倒抽一口凉气,心里给自己的演技点了身份证号码个赞,“我这边肩膀之前拍《白雪歌》的时候受过伤,你忘了?”
尉檀被吓得不知所措,转身就去拿床头的衣服,“我们去医院看看。”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想听。”苏晋江虚弱地抬起手,远远指了指客厅里的电脑,“主板在那儿,你自己拆完了自己跪。”
尉檀:“……”
“动作快点儿啊。”苏晋江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像刚出窝的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我的心伤痕累累,已经厌倦了等待。”
尉檀突然觉得,如果这种时候他还能忍住了不掐苏晋江,他就是佛学院佛系本系毕业的。
“啊啊啊啊!”整个卧室响彻苏晋江不带任何演技成分的真实惨叫,“我错了,我错了哥哥!……不是,你手怎么这么黑?你是不是断掌?……可以了,可以了哥哥!神仙!英雄!……”
尉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往玄关看了一眼,说:“对了,我昨天夜里做了个梦。”
“我知道,你说梦话了。”苏晋江缩到被子角里,“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站在那儿收拾行李,好像要出远门。”尉檀指着玄关,“我问你要去哪儿,你还没说,我就醒了。”
苏晋江顺着他的手往玄关看,哦了一声,没多说话。
要是在以前,他会觉得这肯定是尉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他们的戏里有一个类似的场景,只不过戏里那个要出远门的人是尉檀。
但自从上次见雨兮读佳过了姚菁,苏晋江就越来越觉得,自己这重生之后的人生好像并不简单,总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往魔幻现实主义的道路上发展”的趋势。所以他现在听见“梦”这一类词语的时候,有一定的心理障碍,不知道该不该想太多。
“你不会走的,对吧?”尉檀抱住他,用下巴在他身上蹭着,像一只正在确认主人气味的大狗狗。
“不会,绝对不会。”苏晋江把尉檀往上拖了拖,亲吻着对方的脸,“你拿鸡毛掸子赶我,我都不会走。”
“嗯。”尉檀高兴了,“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的。你走到哪儿我都找得到,天天跟着你。”
“小狗鼻子。”苏晋江拧了他一把,“我再给你脖子上套个链子,更不会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