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标记
【他的身体事实上已经被你“标记”】
林安云的实验室并不在市区,而在一片连卫星信号都难以准确定位的偏僻郊区。迟清行开车兜了半天,才终于在荒郊野岭找到其助手所描述的红砖建筑。
这栋建筑一看就上了年头,风吹日晒的外墙攀满大片大片爬山虎,整个环境充斥与S市的现代感背道而驰的陈旧气息。
林安云的助手接到迟清行电话,已经提前站在楼外等候。她领着两人走到一张紧闭的房门外,抬手在门板上敲了敲。
“教授,他们到了。”
过了几秒,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隔门传出:“让他们进来吧。”
助手打开门,微微侧身,“两位请进。”将两人让进房间,自己并未跟进去,默默退回走廊,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这是一间摆放老式家具的办公室。办公室面积不大,东西却不少――目力所及,到处堆满厚重的书籍与资料,阳光从格子窗户洒进屋内,空气里浮动阁楼一般的细密尘埃。
林安云的声音从铺天盖地的资料里飘出,“我找个东西,你们先坐。”
虽然林安云客气招呼了一句,但迟清行环顾周遭,这房间别说坐下来了,根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在首府和本市各有一间办公室,两个办公室的结构和布局如出一辙,十分整洁利落。他讨厌在工作时见到无关杂物,如此乱七八糟的办公环境,令他本能产生抵触。
本来就对林安云不怎么好的印象,这下更是一落千丈。
角落里OO@@,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过了好一阵子,纸堆后面传出椅子脚沿地面划过的摩擦声。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出现在两人面前。
林安云三十五岁,作为一名联盟州的顶级药物专家,他的年龄是相当年轻的。与和迟清行通电话时粗鲁的语气相比,他本人的外貌并不粗鲁、也不难看――只是过于普通,普通得如大街上千千万万擦身而过的路人。
但是,只要见过一次林安云的脸,这张原本普通的脸,有一个特征必定被人牢记。
那是一道狰狞的长疤。
那道长疤,以林安云的眉骨为起点,一路蜿蜒爬过面颊、消失耳后。
林安云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一支签字笔在指间熟练而快速地不停转动。他抬起下巴,目光从谢存移到迟清行,然后又落回谢存脸上。
“你的检查资料我都看过了,你体内的剂量水平在II-III之间,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总共接受过三次注射,对不对?”
谢存一怔,没想到林安云会连自己被注射过几次都推断出来。他刚想回答,心念电闪之间,突然清醒地意识到另一件事情。
虽然迟清行之前只字未提,但私下一定联系过林安云不少次,才终于说服对方,让其做出提前结束休假返回S市的决定。
他嗓音一哑:“对。”
林安云在手指间回旋的笔停了停,平静吐出一句惊心之言:“Ⅲ级是一个分水岭,你再多被注射一针,情况会变得截然不同。”
“――你找我很及时,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戒断,”林安云随即补充,语气笃定而明确,“关键是,你要足够信任我。”
他抬起留下疤痕的眼皮,目光直直射向谢存:“能做到吗?”
林安云的问话方式具有一种令人不适的攻击性,谢存一时竟没能回应。
迟清行替他说:“既然找到你,肯定信任你。”
林安云“啧”了一声,不满地看向迟清行:“怎么,难道被注射RA17的人是你?”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你插什么话?我问你了吗?”
迟清行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被人这么训过,脸色一下子垮落,刚要呛回去,林安云抢在他前头说:“RA17不同于一般意义的致瘾物质,其戒断过程非常痛苦。如果他不给我足够的信任,我没把握能完全治愈。”
迟清行闻言一顿,不知林安云所说的“痛苦”,究竟到什么程度,正要询问,谢存淡淡说:“没关系。”
他用漆黑的眼睛,回应了林安云审视的目光,“多痛苦都没关系。”
林安云一默,把转动的签字笔收进外套口袋,推开椅子起身,径直走向门口,“你们跟我去实验室。”
与林安云拥挤杂乱的办公室截然不同,眼前的实验室非常宽敞,且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林安云从谢存体内抽了很多管血,对站在一旁的助理说:“检测一下,出结果了直接拿过来。”
“好。”助理携血液样本走开。
半小时后,检查报告便送到了林安云手中。
林安云姿势散漫地坐在转椅上,快速翻阅检查结果,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不经治疗,RA17可在人体长期存在,很难自然代谢。对于一些财大气粗的地下组织,只要拥有RA17,就可以轻而易举实现对他人的控制与摧毁。人类总是愚蠢自大,自以为掌控一切,不断用科技突破人性底线,制造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物质。”
林安云说着,嘲讽地哼了一声,收起伦理议题,重新把话题转到谢存的治疗,“我会根据你的情况调整药物剂量,你必须严格按照规定的剂量和方法服用。每三天来一次我这里,我要动态跟踪你的身体指标变化。”
迟清行直觉林安云说的药物,是在实验室捣鼓出来、没有正规临床的试验品,忍不住问:“你那些药物有哪些副作用?”
林安云露出扫兴的表情,“难道有副作用就不给他用?”
迟清行被他问住,“那倒不是。”
“既然如此,就不要废话。”
迟清行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从第一次跟林安云通电话开始,林安云就这副不阴不阳的态度,把他当什么玩意似的,冷嘲热讽、呼来喝去。
他活到二十二岁,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然而谢存有求于这个人。
迟清行强压怒意,勉强说:“知道了。”
林安云不易察觉地一勾嘴角,再次翻开检查报告,“描述一下发作时的状况。”
他没有主语,也未看向对方,但很显然,这句话是冲谢存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