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afe zone・巷口

少年骑着那辆老式自行车经过巷口，风撩起衬衫下摆，也裹挟着他们之间不言说的秘密。

追着光，巷子里的一切都刚刚好，桂树摇着香，美好到燕子能在浪里奔跑，和记忆里那年的画面不谋而合。

身体的线条若隐若现，光氤氲着秋天的栗子香，左胸口那道伤疤连光也遮不住。

车篓子里放着一个破盒子，是他宝贝的东西，里面只是装着一张旧照片还有藏起来的承诺书。

“喂，予儿，我刚看到你了，下课没？”黎安筠把自行车随意的歪斜在一边，靠着砖墙，墙角有一簇开的正好的野花儿。

“嗯，等我一下，我上完这堂课就出来找你，中午想吃什么？”时予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长睫毛颤了颤，“你不会又骑的自行车吧？”

“时老师，我这自行车又怎么了，我这自行车可是传家宝，嫌丢人就不跟在我后面呗，我奶那一辈传下来的，怎么样？现在还完好无损，除了看起来稍微旧点儿。”黎安筠用指腹摩挲着锈斑，笑了一下，笑起来一对虎牙儿露出来，特别讨喜。

时予刚想给自己挽回点尊严，电话无情的挂了，讲台下坐着的孩子，一个个兴奋的喊着。

黎安筠撒开自行车，趴在窗沿上往里面看，他的少年站在讲台上，手上拿着已经卷了边儿的旧课本，黑板上是工整的板书。

“时老师，字儿写错了…”黎安筠指着黑板上的字儿，余光看着时予，靠窗边的孩子咧着嘴看着黎安筠，对视了好久好久。

“安筠，不…陈嫣然，看什么？窗户外面有什么吸引你的？”时予明显是心虚了，对着黎安筠打了一个手势，态度马上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变。

“好看啊，哥哥…好看…”陈嫣然一句话让黎安筠大笑，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眼睛里还闪着星星。

“好看什么好看，好看吗？有我好看？”时予脸挂不住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熬到了校长拉下学铃，时予冷着脸收好课本和已经折断成几截儿的粉笔，底下坐着的孩子吓到抓着书就往教室外跑。

光阴很长，树荫摇曳着光的影子，少年牵着手走在巷子里，自行车跟在后面。

“时予，你陪我进去吧，好不好嘛？！”黎安筠笑着跑到时予前面，抓着他的肩膀，把身体往下压，就像小孩儿似的。

“几点？”时予停下脚步，把他往怀里拢，桂树落下一地花瓣，黎安筠把他头上的花瓣捻下来，攥在手心里。

“晚上，六七点左右吧，他们说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才能出来，时予，你会等我出来的吧？”黎安筠死死的抓着时予的手，眼神一直停在他身上。

“这么久？那你得睡一会儿了，乖。”时予揉了揉他的头发，软乎乎的，“出来以后，你第一个看到的人一定是我。”

黎安筠抓着时予的手，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

时予把黎安筠紧紧地抱着，往后退，一直往后退，退到墙边，脑海里全部都是那一年的画面，光也暗淡下来。

还没有满五岁的黎安筠，穿着宽大的病服，手上提着镇痛泵，身上挂着仪器，踩着不合脚的拖鞋，小小的一只从手术室走出来，那个时候的场景真的让时予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一年时予六岁。

永远都在尽头等他，也永远放不下那一朵玫瑰和荆棘。

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习惯，又慢慢的在骨子里扭曲。

“嗯，你肯定会等我的啊，每年你都等我，今年你也要等我。”黎安筠咧着嘴笑了一下，阳光透过林稍，风吹动沙沙作响。

“安筠，你不害怕吗？”

“怕？为什么会害怕？有你在还需要我害怕什么。”

“你不怕我哪一天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给你留。”

“我怕的是我自己，我不怕你。”

这句话成了时予这一天的遗憾，黎安筠拽着苏予，往十字街道走，矮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偶尔几朵没有绽开的花。

巷口坐着摇蒲扇的老人，藤椅吱吱呀呀的摇晃，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指着他们说个不停，一如既往的点头笑着。

“时予啊，你妈没跟你说她今天晚上不回家，这个点了还在外面转悠什么，你爸还在家里等着你啊。”一个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难缠大爷，偏过头看着时予，一脸凝重的表情。

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我陪安筠去医院，刚刚下学，我爸他知道，劳您费心了啊。”时予把黎安筠的手拉的更紧了，夕阳落在两个人身上，发丝镀上了一层金色。

“爸他怎么了？等着你干嘛？做饭吗？”黎安筠松开时予的手，怔怔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让他陪着。

“没事啊，他可能今天不想做饭了，等着我回去收拾厨房，走吧，去医院。”时予跟那老头儿点点头，拉着黎安筠往医院跑，肆意的扬起年少的放荡不羁。

穿过几条马路，等了好久信号灯，一直没有变，时予看了一眼时间，把黎安筠横抱起来抄小路过去。

小路没什么人，偶尔窜出几只黑猫，时予从小就怕猫，特别是黑色的，到了晚上看着特别惊悚。

小时候穿巷的时候被吓到过几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走过这条小路了。

“这么快干嘛，赶着把我往手术室里送啊，时老师，你没读过尊老爱幼？”

“这tm和尊老爱幼有什么关系，现在知道没有学历的可怕了吧。”

“行，您读的书多，我惹不起我躲得起啊，哼～”

“就不能不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