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金 她又该何去何从?
十五年前,苏铭祠奉命前往北方查案,一走就是两个月,返京之时于京郊遇贼寇,音讯全无。
那时苏夫人已怀胎九月,听闻丈夫遇难,抱着长子痛哭不已。
京城侍卫寻了三日,方在城郊发现几具残破的男尸,均已经溃烂认不出身份。苏夫人收到消息后,当即出城辨认,确认那其中并无苏铭祠的尸身。
大喜大悲之下,腹中胎儿突然发作,只能临时借住农家生产。
巧的是借住的那户人家也有一个孕妇,大抵是情绪波动过大,苏夫人明明先农妇一步发作,却比那农妇晚生出孩子,过程凶险,差点儿一尸两命。
幸好最好平安无事,两名女婴相继降世,相差不过半炷香时间。
只是苏夫人产后虚弱无法移动,只能暂时住在农家。
苏夫人本就因为丈夫的事情心力交瘁,如今又因为这女儿吃了许多苦,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并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再加上幼女不懂事总是哭闹,就更觉得烦心了。
更让她心梗的是,明明是她女儿,被她抱着不断哭泣,到了同样刚生产过的农妇怀中时却乖巧安静。
这么过了两日,给了农妇一家一笔谢礼之后,苏夫人带着丫鬟嬷嬷回了府中,又等了几日,苏铭祠终于平安归来,加官进爵又喜获千金,满府欢喜。
紧接着府中有个妾室也查出了喜脉,已有三月余,苏夫人正担心地位受到威胁,苏铭祠已经让人给妾室灌了去子汤。
“夫人,我们苏家的孩子只能由你这正妻来生。”苏铭祠握着苏夫人的手这么说道。
苏夫人又惊又喜,感动得泪眼朦胧,觉得为了苏家香火再走几趟鬼门关也是值得的。
是以,苏铭祠虽有妾室,却并无庶出子女。
丈夫偏宠,膝下一儿一女,这让苏夫人在京城贵妇人之中很有脸面。
苏夫人本是无忧无虑的,唯有幼女总是啼闹这一点惹人心烦。
如此过了三年,一日,她受邀去京中妇人家看戏,看的正是一出偷龙转凤的戏码,回去后当晚噩梦缠身,梦到自己抱回来的女儿并非自己亲生的。
单单是一个梦也就罢了,可后来有一日她去城郊拜佛,路上遇到了一个与家人走失的小女孩,女孩娇憨可爱,见人就笑,与她十分投缘。
直到女孩父母寻来,她才知晓这就是与她同时生产的农妇的女儿,也就是她梦中的亲女。
这事之后,她又时常梦到那个农家女儿,那女孩儿与她亲近,会乖乖地抱着她笑,亲热地喊她娘亲,与眼前这个只知道啼哭的娇气丫头完全不同。
苏夫人开始魂不守舍,主持中馈时犯了好几次错,久而久之,连苏铭祠都对她有了些微词。
苏夫人很慌张,她知道苏铭祠重视血脉,根本不敢与他说这事,只能暗地里请兄长帮忙调查。
这一查方知,原来当日那农妇见苏家位高权重,想要自己女儿有个好日子,竟然趁着嬷嬷不注意,将两个女婴互换了。
孩子太小,一天一个样,身上也没什么记号,没有一人发觉异常。
苏夫人听罢崩溃大哭,被薛家兄长哄住,说苏铭祠本是嫡子,因为父亲偏宠妾室与庶子吃了许多苦,所以格外重视血脉。劝她为了留住苏铭祠的宠爱,苦守这个秘密。
苏夫人毫无主见,听兄长分析了利弊之后,擦干了眼泪按他所说的做了。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亲女,她对苏犀玉实在爱不起来,便只顾着长子,反□□中嬷嬷丫鬟一大堆,自会有人照料她。
如此过了十五年,今年除夕刚过,忽有一年轻姑娘上门,说自己才是苏家嫡女。
如果是普通人这么说,一定会被当成疯子乱棍赶出,可这姑娘是被彭将军送来的。
原来彭将军外出办案受伤,幸得一农女相救,送农女回家时,恰逢农女母亲重病辞世,临死前将农女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彭将军为报恩,亲自送农女前来苏府寻亲。
苏夫人见事情败露,情绪爆发,当场痛哭将事情一一道来,而后抱着农女不肯松手。
苏府混乱,有人啼哭,有人暴怒,有人避之不及,唯有苏犀玉呆愣愣地立在角落,被这消息震得头脑晕沉。
“姑丈恼怒姑母对他欺瞒,气急之下动了手,苏犀玉大概是被这消息震晕了,见状想要上前阻拦。可姑丈看见她更气了,一巴掌打了过去,苏犀玉头撞到了桌角上,额头这才留下了疤痕。她不过是个野丫头,苏家养她十五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当晚就被赶进了柴房。”
薛立说了一长串,已是口干舌燥。
而舫净已经听得愣住了,看看他,再看看陈译禾,没见人出声,就按自己想知道的问道:“苏家知晓她不是苏家嫡女,还要将她以嫡女的身份嫁到陈家,就不怕惹怒了陈家?”
“这我就不知了,只是听闻是陛下的口谕,不准这事外传。”薛立咽了咽口水,接着道,“所以姑丈才会对外谎称姑母当初产下的是双胎女婴,小的那个病弱才没见过外人,不然没法子给我那真表妹恢复身份。”
他双眼被蒙住,不知道眼前两人一个看戏看得震惊,一个沉默无声,还在表忠心道:“好汉明鉴,那陈家就是个飞出了假凤凰的鸡窝,一家子鼠目寸光,只等那陈轻语一朝失宠,顷刻间就会被人捏死,我姑丈怎么可能会让亲生女儿嫁过去。”
陈译禾这时才明白苏犀玉身上种种异常是什么原因,难怪伤痕累累,难怪陪嫁丫鬟不成样子,难怪她说自己不值得。
苏夫人喂她吃那种压抑生长的药物也能说得通了,大抵是怕她长开了被人看出端倪,也可能就是单纯的厌恶。
可这事跟苏犀玉有什么关系呢?她就活该被人这么践踏?
十五年的时间,不说是个人,就是个猫猫狗狗,也该养出了感情的。
苏夫人从小就没把她当成亲女,不喜爱也就罢了,那苏铭祠本人呢?
十五年的父女之情,比不上他所谓的血缘?
陈译禾心道:我竟然没猜错,还真的就是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
但是没关系,既然送到我这里来了,那我要。
他转了转手腕,踱步走了过来,对着地上的薛立缓缓抬起了脚,滞空片刻,在舫净疑惑的目光中,狠狠跺了下去。
惨叫声顷刻间响彻耳际。
“……好汉饶命……”薛立疼得龇牙咧嘴,头上都冒了冷汗,身子蛹动着想从他脚下逃离。
这蠕动没能缓解他身上的疼痛,也没能让他获得自由,倒是让蒙在他眼上的布松开了一些,眼前隐约可见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