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诗 “这诗本身就是为她所作。”……
陆齐光咽了咽口水。
在今日之前,她从没听说过什么谷董羹。
但这名字起得确实不错――咕咚,像极了食材被放入汤锅水时的声音。
陆齐光在上京呆了十五年,什么当地的吃食都尝试过了,一到蜀州城,就被方才那碗红油抄手迷了魂,现下又听了贺松添油加醋的描述,只觉得肚肠之中痒得很。
她可以跟着贺松去吃吗?
牧怀之还在这儿呢,她不想让他不顺心。
陆齐光眨眨眼,回头望向身后的牧怀之。
牧怀之面色铁青,双眸死死锁向做着鬼脸、幸灾乐祸的贺松,三尺寒冰覆于眼中,正散发着逼人的杀气,好像仅凭目光就能把贺松碎尸万段。
陆齐光羽睫一翘,两根葱白的手指捏住了牧怀之的袖子,娇怯地牵住了他。
“怀之。”她软软地唤,十分乖顺地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可以去吗?”
听到陆齐光的声音,牧怀之耳尖一动,灵敏地捉到了“我们”二字。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垂眸与陆齐光对视时,坚冰顷刻逢春,双眼再度写满柔情,连嘴角都微微上扬:“当然好。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看着此情此景,贺松眼白一翻,别过脸暗自干呕两下。
他其实对陆齐光没什么出格的兴趣,只是觉得牧怀之粘着陆齐光的样子特别有意思,所以才刻意与牧怀之针锋相对,故意要让人不痛快。
贺松没再管二人,料定他们会跟来,便将双手往脑后一托,大摇大摆向前走去。
陆齐光见状,顺着牧怀之的袖向下一攀,主动牵住了他的手腕。
她眸光雀跃:“走吧。”
这里是蜀州城,不是上京,也不是清平宫。
长乐公主名号响亮,画像却往往只在都城流传,而牧怀之常年戍守凉州,自然也在蜀州并不算脸熟――也就是说,她和牧怀之终于能像对寻常的爱侣,在街头并肩漫步。
不惧任何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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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贺松的带领下,一行人走过蜀州城弯弯绕绕的街巷,拾级而上,钻进一间苍蝇小馆。
这小馆店面不大,里头却乌泱泱地挤满了木桌椅,过道窄得只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热腾腾的鼎具摆在一张张案上,辣香与肉香在鼻间翻滚,满室蒸着一股潮闷之气。
陆齐光庆幸自己今日没穿裙衫,要不然准会在行路时被扯坏。
三人在一张空荡的四方桌边坐下,陆齐光与贺松面对面,牧怀之夹在二人中间。
店内的伙计赶来寒暄,被贺松勾勾手、招了过去。
陆齐光环视一圈,看见身旁的食客正单手执箸,夹起桌面此碟中的两片菜叶,往那烧着水的鼎炉里煨,烫了约莫几秒后,又夹起那鲜嫩翠绿的煮菜,放入碗中。
她转回脑袋,好奇道:“就这样吃吗?”
“应当是。”牧怀之沉吟,“我曾在书中看过,道是蜀州乡民有杂煮饮食、以驱溽热的风俗。”
贺松啧了一声:“说得那么文绉绉,可不就是水煮菜。”
他这个东做得熟稔,三下五除二,同伙计交代好了需要的餐食,便顺势向椅背上一靠,嘴巴仍闲不住:“看你们俩这见识,是从哪个深山野林子里出来的?”
陆齐光失语,拍了拍牧怀之的手背,安抚住蓄势待发想砍人的小将军。
贺松这人心思不坏、看着不赖,只可惜,长了张嘴。
不过,经这样一闹腾,陆齐光倒是想起了正经事儿。
毕竟是有求于人,她笑意盈盈、客客气气:“贺小郎君,来都来了,咱们是不是该说说那位姓居的朋友了?”
“嗯?”贺松愣了愣,很快恍然大悟,“哦、哦――对对,姓居的。”
说话间,店内伙计端来一只底部燃着炭火的鼎具,又辗转着送来几碟秋菜。
贺松扬臂接过瓷碟,搁在案上,若无其事地忙活着,语调轻松:“不急不急,反正我也跑不了不是?咱们先把谷董羹吃了,吃完了,再慢慢说这个姓居的。”
见贺松顾左右而言他,牧怀之觉出几分异样,眉头微蹙。
他冷不丁地发问:“敢问这位居某名讳是?”
贺松挂在嘴角的笑意略微一抽。
他慢吞吞地拾起一对筷子,夹起一片菜,丢进鼎具内的滚汤之中,眼睛盯着冒泡翻腾的汤面,缓缓眨了两下。
“你看嘛,我早就说……”贺松放慢语速,没了寻常的贫劲儿,声音也渐渐轻小下去,“爱信不信――我可没打包票说我认识他这事儿是真的。”
爱信不信?!
陆齐光一听就冒了火。
但贺松确实说过这话,她记得。
牧怀之向陆齐光投来视线。
好像只要得到她一个眼神应允,他立刻就能把贺松削了。
陆齐光强行按捺住心头的火气,维持住表面的泰然,也稳住了蠢蠢欲动的牧怀之。
可她说这话时咬牙切齿:“不打紧。无非浪费我一会儿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