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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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我的手从鼠标滚轮上挪开,一连在屏幕前做了三个深呼吸,才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下我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事情的起因是之前于星筑在熊姐的基吧买醉,被眼熟他的人拍了下来,直接发到了论坛里求确认;好些年没有在基圈混,我自然不知道熊姐那儿的常客里多了哪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傻X,因而青筋暴跳的同时,心里也有了数。
其实于星筑一直以来都是半出柜的状态,即便没有换过彩虹头像在社交媒体上正式发过声,粉丝们也都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本来男性美妆博主就没什么直男的存在,于星筑又从没混过基圈,私生活干干净净,因此在这之前没有人会无聊到拿他的性向来做文章。
而他这次突兀地出现在熊姐那称得上是半个红灯区的地盘,喝醉之后还打架闹事,自然让那些本来就苦于找不到他更多黑料的喷子们乐开了花,跟帖里胡编乱造得那叫一个煞有介事,说他当时其实是在跟自己闹矛盾的炮友大打出手,平日里的洁身自好都是假象,连他是个Gay圈名媛援交出道的故事都编排出来了。
至于整容这种陈年黑料就更扯淡了,原本是于星筑以前在直播间里跟粉丝聊天,告诉妹子与其动刀整容不如早睡早起好好保养,不知道怎么就被断章取义,曲解成了保养得再好也不如他去韩国整得好。
不过这些显然都不是这栋扒皮楼的重点。
重新以基佬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掀起了一波热烈的讨论之后,不知道有哪个闲得蛋疼的能人,居然通过IP和一些不知道正不正规的技术手段,把他的微博小号扒了出来。
将近三年前的微博小号显然是个树洞一样的存在,据说目前已经因为太多人跑去观光而惨烈地炸掉了,但截图却还是明晃晃地摆在楼里,被各路三观正直的匿名网友们不断地口诛笔伐着。
他说他对给自己开了荤的对象一见钟情,所以明知道对方有恋人,出来约炮也只是因为和恋人之间的误会,却没有好心地点醒他,而是选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入两人的生活,强行跟他做了固定炮友。
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和第三者没什么区别,也知道那两人指不定哪天就会和对方解开心结,把他这个始作俑者给赶出去,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想就这么侥幸地过着,没准儿有朝一日能把喜欢的人抢过来也不一定。
……
我往下拉着页面,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辱骂声。
因为没有人把经常出现在他直播间的我和这个传闻中的开荤对象联系到一起,于是在直播间蹲过点的黑粉们就发散思维起来,说星Pika这个碧池不但是惯三儿,甚至还饥渴到对自己的亲弟弟下了手,直播间里公然和未成年亲亲抱抱,根本是个炼铜加乱伦的变态。
怎么说呢,看这些人振振有词的样子,要不是我就是这个被打上亲弟弟标签的当事人,连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虽然这些说法根本漏洞百出,也根本没有一个人能给出所谓的证据,可因为于星筑的确存在一些真实被锤过的黑料,比如绝大多数美妆博主都干过的给粉丝推荐三无产品这点事儿,导致不明真相的跟风网民纷纷倒向了黑粉的一方,对剩下的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深信不疑了。
我把帖子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居然直到现在还有人在挖坟辱骂,于是冷笑一声站起身,在书柜下的抽屉里翻找一通,祭出了自己崭新的机械键盘。
不就是当键盘侠吗,来啊,对喷啊,老子在祖安冲浪的时候你们妈还没断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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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在网上和别人对骂,我和网线背后的黑粉大战三百回合,直喷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然后又给熊姐打了个电话,要他帮忙查出来到底是哪几个小贱人在那晚偷拍了于星筑,一旦发现,格杀勿论,杀前再施以轮煎小鸟之刑。
直到中午我才勉强偃旗息鼓,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经过于星筑的房门口时我顿了一下,余光瞥见里面空荡荡的样子,又低头看着马克杯里自己的倒影,然后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涩。
其实那些有关于星筑的黑料楼远不止我眼前的这一栋,更古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两年前他刚刚当上博主的那会儿;虽然知道吃网红这碗饭的人总会或多或少地遭受一些网络暴力,可于星筑却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些,每天都是一副婊里婊气的乐天样子,倒让我忘了他才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屁孩。
我希望他只是忙于应付考试才突然玩起了失踪,而不是因为受到什么精神上的打击;拿出手机来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列表,想发一条消息表示下关心,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
努力把想要去打探于星筑行踪的念头压制住,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被我在狂躁中搞得乱七八糟的书房,趿拉着拖鞋下楼去取快递。
网购达人于星筑搬走之后,我们家原本时不时就会爆满的快递柜便一下子清闲了许多。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只取了一张唐朝海外淘的老唱片,我漫不经心地把里面的广告单扒拉出来,正打算关上快递柜走人的时候,却忽然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裹。
取出来一看,收件人写着于星筑,看来是他还没搬出去之前买的东西。
本以为又是什么限量的手办或游戏,哪知我眯起眼睛仔细地对着光瞧瞧,包裹上面花里胡哨的一串字母,居然写着UniversityOf...What??
我呆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于星筑的offer。
……
和他那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好学生的外表恰恰相反,于星筑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当年高考成绩出来后他老妈就想直接给他申请国外的大学,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留在了本市。
我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出国,或者到邻市去上个更好的985,他当时刚刚洗完澡,一边窝在我怀里打游戏,一边酸兮兮地表示因为出了国就再也遇不到这么合心意的小鸟了。
而我揉着他的脑袋帮他擦头发,表面上虽然感动了一下,却压根儿从没相信过。
毕竟这小碧池就算平时再没有分寸,也不至于馋个鸟馋到耽误自己的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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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床上,看着枕头边于星筑的offer发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有了出国读研的打算,明明之前也从没跟我提起过;看来他真的是早就洞悉了我和唐朝的一切,并且做好了随时离开这个家的准备。
我沉思了一会儿后,还是洗把脸换了身衣服,恬不知耻地装成大学生模样出了门。
虽然把于星筑的offer直接转寄给他老妈就行,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觉得还是亲手交给他比较保险一点。
……
我根本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正好找到了一个借口去看他。
也不知道于星筑现在是回家暂时跟老妈一起住着,还是又搬回了宿舍,这个点能找到他的地方也就只有学校了。我踩着熟悉的路线大步流星地迈进他的大学,经过音乐学院的时候顿了一下,目光飘向某栋熟悉的教学楼,又很快挪了开来。
土木工程学院正处于冗长的考试期,因为我还记得于星筑的课表,知道他这会儿应该也是窗内奋笔疾书的一员,于是安静地等在了外面,坐在图书馆旁边的梧桐树下无所事事地刷着自己的朋友圈。
……
一月的气温虽然还有些寒凉,不过晴天的日头照在身上却暖洋洋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倦意。
我往下滑着屏幕,目光掠过一条条没有营养的自拍和日常,漫不经心地挨个点赞的同时,居然好像在自己的时间线上看到了张虞年的头像。打着哈欠不以为然地滑下去之后,我的手指一顿,又飞快地滑了上去。
居然真的是张虞年。
眼熟的性冷淡头像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时间线上,只发了一个和本人一样性冷淡的省略号,像是在提醒着我什么一般横在那里;点开他的头像一看,原本空白的朋友圈果然冒出了许多以前从没刷到过的内容。
看来张教授之前是真的把我给屏蔽了,现在又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把我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