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去的路变得无比漫长,一首歌单曲循环了无数次,天都亮了,雨还没有停下。
尽管早有所感,可当真正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瞬间的天旋地转。
其实从宋云深提出要回家看父母的时候,林望鹤就隐隐感觉到,自己大概要失去他了。在车站送别时,他极尽克制才没有出口挽留。精心挑选的打火机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上,孤零零的,像是被遗弃了。
前方有一个拐弯,他面无表情地转动方向盘,有灯光趁机斜射进来,照亮那张脸上一闪而逝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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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淋着冷雨走了一路,当晚宋云深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也睡不踏实,眼前总是浮现和林望鹤相处的点点滴滴。
明明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怎么就能有那么多的片段可供回忆。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推门而入,坐到他的床边,用一贯专注的目光看着他,用一贯温柔的动作吻他。
……
第二天下午他才勉强退烧,醒过来时,他下意识地往床边看了一眼。
没有,什么都没有,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
心头蓦然空出一块,难以言喻的失落堆积其中。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没有任何消息。
大概是生病使人脆弱,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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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性向的问题,这一次所有人都刻意地避开了,宋云深不提,父母也没问。假期很快结束,宋云深和父母道别后回城,临走前,宋母特意提了一下房子的事情。
“你在那边都挺好的话,就尽快把房子买了吧,一直租房哪能攒下钱呢。”
宋云深应下了。
出租车开到小区楼下,宋云深拉着箱子上楼,快要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地上放着一袋垃圾。他掏出钥匙开门,已经做好了面对空屋子的准备,却没想到,林望鹤还没走。
他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火锅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属于他的东西却一样没少。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与宋云深四目相对,笑了笑,说:“你回来了。”
半晌后,宋云深才发出声音:“你怎么还没走?”
“舍不得。”林望鹤轻轻挪开火锅的大脑袋,起身过来接他手里的行李箱,“是不是还没吃饭?我订个外卖吧。”
长途疲倦,宋云深此时也的确不想再动手做饭。林望鹤体贴地帮他找好拖鞋,在他换好之后一把抱住他,双手死死地箍着他的腰,力道大得惊人。
“我好想你。”
他低声说。
宋云深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反倒被抱得更紧了。
“快松手,屎都要挤出来了。”
“我不介意。”林望鹤说。
“……”
宋云深感到头疼。
等外卖到的时候宋云深都已经饿过劲了,两人相对而座,谁都没有胃口,最后都只是草草地吃了几口就扔掉了。林望鹤少见地主动帮着收拾了餐盒,宋云深有意视而不见。
“等下我帮你一起收拾行李。”他说。
林望鹤擦桌子的手顿了顿,空气瞬间冷凝。
他没有回答,宋云深便主动开始着手收拾,林望鹤攥紧拳头,忽然开口:“不用了,你都扔了吧。”
宋云深抬头,林望鹤放下抹布,洗干净手,只拿了手提电脑出门了。门被“嘭”的一声摔上,把火锅从睡梦中震醒。它茫然地抬起头,看不到林望鹤的身影,疑惑地叫了一声。
宋云深倚着墙站着,对它说:“以后你就只有一个爹了,记住了吗?”
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火锅听不懂,开始满屋子找人。所有角落都找遍也没找到,它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已经不在这里了,不禁变得慌乱起来,一连串打翻不少东西。
满室狼藉里,宋云深缓缓地滑坐到地板上,忽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比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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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林望鹤没有来上班。
本是最想看见的情况,可眼下他只觉恍惚,一上午心不在焉,连带着接电话时都会控制不住地走神。
这样不行。
他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不至于,宋云深,不至于。不就是又回到了原本的日子吗,不就是少了一个人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是工作还不够忙吗?
他长出一口气,逼自己把思绪收拢到一起,草草地擦干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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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林望鹤正在一家茶馆里品茶,对面坐着略显局促的黎思源。
“和我说说你们的事情。”
黎思源有些不明所以:“我们?我和谁?”
“宋云深。”
黎思源惊讶地睁大眼睛:“……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