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负春 - 橘子小九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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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放低身段◎

苏墨比姜芜要先醒来,两人是在一处陌生的河漫滩上,大片大片的碎石铺在宽阔低浅的河道上,也正是因为这些碎石,他们掉入抚河被冲走时,才落停在了这里。

周遭全是高耸的深山,缕缕云雾缭绕在其半坡,偶时能听见几声空旷的鸟鸣声。

苏墨忍着身后的剧痛,从碎石上艰难爬起,一瘸一拐地往前一路走着。

此时正是巳时,日头慢慢从山侧斜出,云雾也渐渐散去,露出周围最真实的景象,没有一处人家,俨然是一处无人深山,除了稀少飞鸟,全是毫无生命的东西。

苏墨又走了几步,终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似姜芜的身影,她的头侧靠在巨石上,一动也未曾动过的模样。

昨夜他跳下抚河时,因水流太过湍急,哪怕他后来勉强抓住过她的手腕,也根本无用,带不到岸上。

苏墨将姜芜抱到了旁的稍平坦的地方,再按压她的胸口处,短短一刻里,他竟什么也未曾想过,或者也可以说成是怕到极处,不敢细想,只认定她一定会平安无事。

姜芜慢慢醒来,嘴里咳出不少的水,缓缓睁了沉重的眼。

刺眼的日头挂在正中,晕眩出一圈一圈的白光,如梦如幻,刺得她不得不眯了眯眼,才勉强将眼前的人看清一点点。

额角一处被碎石刮破,沾着血渍,额前几缕湿发垂下,落魄至极,明明仅一个模糊的轮廓,可她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她如何做,怎么做,都不能够逃得过。

哪怕在将要下抚桥时,遇上那群之前在荒郊遇见过的人,她的心境都从未像此时醒来后一样过。

昨夜当时她确实是怕过,挣扎过,想要还能否有一线的生机。可眼下,周身所有的力气如在一瞬间剥骨般地被抽走,什么也不给她剩。

她是真真地无法了,也再抬不起任何的力气。

从早前一始,她试图想要说服自己认命,也逼着自己去认命,可自从在乐晋再遇见哥哥,哪怕再要她说出认命的话,她自己都不信,终是想着能不能会再有转机。

孩子没了,于在溪院里的前八日里,她曾做过梦,梦醒时,身边一扇的月华,从窗户那儿透进来的,除此外,什么也没有。

她过不去,真的过不去,想要同他两清是真的,在承恩寺里许的前半句愿他平安顺意,是还九年前的愿,后半句同他今生再无亏欠,是她给自己许的。

被抛下河,鼻口间被猛地灌来水,往事如潮水涌来,她认。但眼下呢,又是何意。

苏墨见姜芜眸里渗出水意,以为她心有余悸多少还有些害怕在心里,立马抱起她,将她拥了怀,竟像哄人似地宽慰道:“没事了,我们这不活了下来吗?”

肩头她靠着的地方却是忽地一痛,是被她狠恨咬的,牙齿生生嵌入血肉之中。苏墨只是微微蹙了眉,抱着她的手却是紧紧不松,还甚越来越紧。

结果是姜芜咬的力越大,苏墨抱住她的力也就越大,都倔着。又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全只能是姜芜这边地先低头松手。

嘴里尝到血味,姜芜终还是先松了口,离了他的肩,无声地落着泪。

苏墨跟着松了手,见她脸上水渍和泪渍混在一起,抬起右手慢慢替她细细擦了去,额抵住她的额,只当她还只是后怕,仍耐心哄道:“别哭了,不会再有事的。”

苏墨一边说着时,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擦过她的手臂间,忽地,瞳孔猛地睁大,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面上的一丝神色,似还不肯相信相似心底的猜测,掐住她两手的力气陡然间增大。

可不管他再怎么用力,姜芜面上的神色丝毫未改变过半点,到最后也就是皱了皱眉,像是怎么也感受不到手臂传来的痛意一样。

“你的手怎么了?”苏墨终忍不住,不再悄悄用力,直接抓起她的手问她,问出的话不用细听,都能里面夹杂着一大半的颤意。

如同还是不信般,他于慌乱间又去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同样的法子,无疑还是同样的结果。

姜芜其实在最刚开始醒来的时候,就已意识到一点她的两手许是废了的情况,她想动动手指,只能动一点点,抬手臂,却是无法,她张嘴咬向他的肩时,眼能眨,嘴能动,她才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

苏墨望向她平静的眸,知她应是比他还要早一步的知道她自己的情况,攥住她双臂的手不自觉捏紧,喉间一哽,蹲下身将她背在身上,强压下心头无尽苦涩,只是忍道:“我们去看大夫。”

具体来说,姜芜的身体有一大半都不能动,感知不到痛感,使不得力,现下被苏墨背在身上时,顶多了就只是能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脖颈上。

姜芜趴在他的肩头上,下颌正对着的地方,是方才她咬过的,被水浸透的衣衫渲出一抹红色的印记,血色愈来愈浓。

她别了眼,不愿再看,可另一侧的情况却是更甚,衣衫破了一个洞,周围的一小圈,黑红色,里面是血肉模糊。

她认得,之前在乐晋银寨,她曾见过这样的伤势。

是被箭矢射中了,又将它□□,伤口处便会成这样,哪怕用了药,都久久不会结痂,只肖再稍稍一动,伤口又会裂开,血水更会涌出来。

这会儿恰至午时,日头越来越盛,两人身上湿透的衣衫被燥风一吹,让人愈发的寒冷。

姜芜的头晕晕沉沉,后来就连疲惫沉重的眼皮抬起来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又是一阵风过,她再也撑不住地低了头。

苏墨肩头上忽地一重,是姜芜靠在了他的左肩上,他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别的怎么了,脚步跟着顿住,久久不动,但却连唤她一声的勇气也无,更不知可唤什么。

直至四处静谧无声,脖颈处传来她极浅的呼吸,他才僵硬而又缓慢地松下一半的心,继续往山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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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碎石河漫滩的地方,顺着小道,走到外边有人家的地方,苏墨背着姜芜至少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

结果外边却是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再怎还是该在州安县内,不想另是一番天地,没有街道,没有商铺,只余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地,和远处分布成一群一群的破旧村落。

苏墨皱了眉,不知回到州安县内又需多久。

他驻足时,一辆行得极缓得牛车恰从旁经过,驾牛车的人是一个莫约六十岁的小老头,是一副不慌不急的模样

苏墨实在不知此处是哪儿,只得询问了那人。

小老头见多识广,听闻苏墨讲到他们是被冲下抚河的后,才捋了下花白了一半的胡子,答道:“你说的州安县离这儿可远着呢,你们应该是从后面的那座山里的瀑布冲下来的。”

“你们可是要回镇上?”小老头看了眼他背上趴着的姜芜,随口问道。

苏墨微微侧了侧目,瞥见姜芜还是睡着的模样,不再去管他们又是到了何地,只放轻了语气的问道:“你们这儿可是有大夫?”

“大夫这儿没有,只有镇上有一个叫骆医仙的大夫,妙手回春的本事可厉害了,有好多人专门去找他呢。只不过这个人仗着有医术在,脾气怪,估摸不透,不会轻易救治别人的。”

苏墨抿唇,不管如何,还是得一试,便向那人提出了租用牛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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