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死场 那就对了,肯定对了!
没有到五天,第三天的下午,大福的病理结果就出来了,是良性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医生也很快定了手术方案:结节不算小,但可以单纯切除,所以用不了微创,只能再动刀子。
手术就安排在了第二天下午,一切进度都比大福想象得快,所以她还是毫无紧张的情绪。
手术并不复杂,天黑之前就结束了。她被推出来时还处于深睡状态,脖子上的切口部位封着厚厚的纱布,一根从纱布间伸出来,管子里的液体是血色的。
术后第一夜平稳度过,医生也说没有问题,但当大家的心刚刚放下时,老天却开起了玩笑。大福突发了严重的肺部感染,体温在短时间内飙升,引发了休克,血压一度低到测不出。
于是,术前还能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就到了生死边缘。她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随时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清清快崩溃了,就蹲在监护室外哭,陈昭每次来也于事无补。宋雨歌再没心思兼顾家里,每天就把赵延宁接到医院等着。而也算见过风浪的赵永平,都只是强撑着。
这种折磨人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天。医生只说大福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却始终没有提到“脱离危险”四个字。
……
卫俨终于结束了集训。虽然这半个月对他来说也很难熬,但他还是以优异的成绩结业了。
领回手机的第一时间,他就给大福去了个电话。电话很快通了,他还很高兴,觉得小丫头也是惦记他的,应该不会再闹分手了。可就是下一秒,他听到了陈昭颤抖的声音:
“俨哥,你快来人民医院,大福可能不太好了。”
之后直到赶到医院,卫俨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去的,他完全像是个飘浮的幽灵,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见到大家,他仿佛谁都不认识,一心就要闯监护室的门。
赵永平和陈昭左右将他拉住,挣扎间,他身上的纽扣都脱落了几颗。他就像个意识不清的疯子,却又心心念念只有里面那个生命垂危的小丫头。
过了很久,他才被按住,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赵永平和陈昭守在左右。他弯腰撑在双腿上,两手捧着头,脸上是不知觉流下的泪水,忽然问:
“她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才要跟我分手的?”
“不是!你少自作多情了。”回答卫俨的是清清。原本大福的手机一直在她手里,刚才卫俨打电话来,她是不想接的。但陈昭只怕卫俨留遗憾,就把电话夺了过去。
她先前一直没觉得卫俨在这些事上有错,但大福急转的病情着实把她吓到了。她像是发泄,但又理直气壮:
“你第一次发现她是汉服模特的时候,我有没有让你好好珍惜她,不要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吃醋吵架?你是答应我的!”
卫俨无言以对。他本来就觉得责任全在他,而清清的话也都是对的,他当时坚定地答应了。
清清冷笑了声,“可你还是食言了!你自己嫉妒那个钟老师就算了,干嘛要让你妈知道?你三岁不能自理吗?你妈找过来了!她找大福谈话了,知道吗?!”
郑春阳的目的其实还没搞清,但此刻都成了清清的理由,毕竟大福就是被郑春阳的出现刺激到的。而大福的病本来没什么,却先因为受了刺激昏迷入院,两者不能说毫无关系。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大福没有心理阴影,男朋友的妈妈在他们因为第三者闹分手的时候找过来,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感觉到压力。这是一种客观且普遍的情绪。
“你说的……是真的?!”卫俨不敢相信,他也知道那种情况下妈妈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你不信就打个电话问啊!最好把你妈也叫来,让她好好看看!家庭条件好了不起吗?教授就可以看不起人了?大福没有爸妈还有我呢,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清清越发不客气,瞪着卫俨,眼眶通红。她似乎也把王洋父母的形象套用在了卫俨妈妈的身上,有些不理智。但就算是接触过郑春阳的赵永平,也只是无奈摇头。
“卫俨,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追大福追得挺不容易的?”清清的语气缓了下来,却变成了嘲笑,“来,给你看样好东西。”她从包里掏出大福的遗书和准考证。
卫俨沉浸自责,神色委顿,动作也很迟缓,半天才把东西接下。然后他一面看,清清就一面给他细细解释,解释得无比生动,仿佛是一场大戏。
东西的内容自然让他惊骇万分,而清清的解释,就直接让他心魄俱碎。他虽然没有觉得追大福很不容易,但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爱了五年。
可笑的是,他还以怀疑的口气问过大福,喜不喜欢他。
清清还没说完关于大福所有的故事,正想跟卫俨继续讨教,他却忽然站了起来,像个莽汉,径直走向了安全通道。
空荡的通道里,他打了个电话,对方就是郑春阳。
因为卫怀国的工作性质,卫俨从记事起,大多时候都是和妈妈一起生活,跟着她上班,跟着她上课。所以比起一般的母子感情,他和郑春阳之间更为深厚。
他曾跟卫怀国置过气,甚至也起过争执,却从没有跟妈妈顶撞过一句。但这个电话一接通,他不容妈妈先开口:
“妈,你为什么要趁我不在时候去找小齐?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你想干什么?!”口气很冲,几乎是质问,但又隐隐不忍,气息颤抖。
郑春阳许久没有回应,气息像是凝固了。当母子间陷入僵局时,电话被随后跟来的赵永平拿了过去:
“郑教授您好,我是赵永平。有些事在电话里解释不清楚,如果您暂时不忙,希望您到人民医院来一趟。我在住院部三楼,重症监护室外面等您。”
……
不到一个小时,郑春阳就到了医院,一起赶来的还有卫怀国。夫妻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卫俨不意外爸爸也来了,心里还拧着,没有去主动说话。
卫怀国是赵永平刚从警时的老领导,郑春阳也是他请来的,所以他表现得很尊重,把人请到了窗口坐下。卫俨这才跟过去,坐在赵永平一侧,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
清清也自然是要到场的,但陈昭怕她太过激动,一直紧紧跟在她后面。医院本就是个生死场,又是在重症监护室外面,众人间的气氛可想而知的沉重。
来医院的路上,卫怀国跟赵永平通了电话,已经得知了事情的大概。他又是长辈,便先开了口:“小姑娘的事,我们一家都有责任,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负责到底。”
“是的,都是我考虑不周,贸然给小齐造成了伤害。”郑春阳低着头,既无奈也伤怀,目光瞥向对面的儿子,又满是歉疚,“等她康复了,如果还愿意见我,我会当面向她道歉。”
郑春阳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即使这样的态度已经能让人看出来,她当时找过去绝非恶意。这时,清清站了起来,没了先前指责卫俨的怒气,却向卫俨的父母鞠了一躬:
“我叫李婉清,是大福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了解她的。其实你们都挺无辜的,是我家大福打扰了你们的生活,我先替她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清清态度的转变让除了卫俨父母以外的人都感到诧异,但她只是舒了口气,然后不厌其烦地,又把大福的故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流着眼泪。
这一次的解释,比先前更添了一种悲凉的感情。因为,清清不知道大福还能不能醒过来,也许她的故事和她将将二十三年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大福一直追不上卫俨,可能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但老天总喜欢和她开玩笑,竟然让他们在一起了。可她呢,又没办法战胜自己,迈不过那道坎,所以越来越煎熬。”
说到这里,她抹了把泪,将脸转向了卫俨,“你现在能理解了吧?就算你一直坚定地选择她,在她的心里,只是一种无形负担,她和一般的女孩是不一样的。”
卫俨自然是完全懂了。
他明白小丫头为什么有时候会显露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为什么那么回避结婚的话题;为什么那么独立懂事……他以前积存的很多疑惑都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