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怎么就撞他怀里去了?”“他扒拉我。”
联考分散考场和座位,许冰葵考前已经和余烈打好招呼。春田奶奶的旗袍铺子最近订单量大增,她这几天都在铺子里帮忙,考试放学早,不能和他一起回家了。
她还担心之前那几个混混少年会继续找余烈麻烦,末了还叮嘱他,嘴上说着与第一次见面时同样的话。
“放学结伴回家。”
但是这个“伴”,却是让他找其他同学了。
而余烈表面上乖乖答应,却根本没有认识其他人的打算,连着两日都是形单影只,考完试只能乖乖回家给爷爷浇菜。
周一开始,七班同学要提早半个小时去操场跑步,这个时候的清晨,太阳还笼在薄雾里,朝手心里轻轻哈一口,都会有白气。
大家被家长们从被窝里拽起来的起床气一直憋到了学校,而余烈怀里揣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慢悠悠地晃到许冰葵面前。
他们两个站在榕树下,余烈贱兮兮地挑眉,让许冰葵凑近一点,再凑近点。许冰葵的小脑袋都要撞上他了,他才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一股混杂着栗子和红薯的甜腻香味就散发开来。
余烈把热气腾腾的红薯捧到她眼前,背过身挡住其他人,看着女孩瞬间惊喜而睁大的眼睛,柔声说道:“你先尝一口热乎的,等会儿到教室凉了就没这么好吃了。”
马志远上周说第一次跑操会过来排好队形,余烈看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身影,低头看着正犹豫的许冰葵,说道:“吃吧,马老师还没来呢。”
许冰葵看着金灿灿的红薯,抿着嘴,在余烈的再三催促下,仰起头笑弯了眉眼,随即接过了他递来的小勺子。
余烈刚帮她撕开一小块皮,旁边冲过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
马老师没来,可有人来了啊!
这个点儿,大部分同学都没吃早餐,早就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了。
这么大的诱惑,其他同学看了眼那边鬼鬼祟祟的两人,一个冷酷萌妹,一个古怪书呆子,都压抑住了自己,只是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可朱星吉没有……
“吃着呢?”
朱星吉猛地冲上来,把许冰葵吓得手一缩,勺子掉到了地上。
许冰葵把勺子捡起来,起身时余光瞥见马志远一身运动服朝这边慢跑过来,连忙攥紧了勺子放进口袋里,低头小声说道:“我……我不吃了。”说完就跑开了。
余烈捏紧了拳头,想往朱星吉脸上揍,可看着朱星吉贱兮兮凑过来的笑脸,只好把红薯从怀里拿出来,压低声音无奈道:“吃吧,勺子掉了,你将就着吃。”
他又把栗子拿出来,封紧口子放进口袋里继续焐着。
“哎!谢谢烈哥!”朱星吉有了个大红薯,也不惦记余烈手里的栗子了,赶紧狼吞虎咽了几口。
余烈没再管他,站在队伍后头,等着马志远和正低头脸红的体育委员安排。
许冰葵今天没再穿小裙子,披着个红色的小斗篷,应该是春田奶奶新做的,那个红还是新的艳的,在太阳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火红火红地映着余烈的眸子。
终于排好队形,朱星吉擦擦嘴在班主任的呼唤下归队,将剩下的半个红薯藏入怀里。
许冰葵站在最前面领队。
雾渐渐散了,有星星点点的水汽落在大家的头顶、眉头和睫毛上,余烈刚抹了一把自来卷头发,便看见前头的许冰葵拉着自己的斗篷帽子戴上了。
尖尖的帽子上坠着一颗小小的雪白毛线球,随着许冰葵的跑动也慢慢地晃荡着,像是心理医生手中催眠病人的利器,余烈的目光和心也跟着一起晃,他只顾盯住那颗小球了,没发现自己的步伐加快许多,离那颗小球越来越近,慢慢地一伸手就能触到。
他很想揪一揪,鬼使神差地伸手,刚抓住那颗球,身后便传来马志远的戏谑声和同学们的哄笑声。
“哎!余同学你从队尾跑到前头,怎么就去揪小姑娘的帽子了?”
余烈一怔,像是从催眠中醒过来,而许冰葵的帽尖已经在他手中,他手一颤,轻轻地拽了下来。
许冰葵也应声回头,还没看清形势,就撞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许冰葵被结实一撞,小身板往后一仰,差点跌了一跤,幸好余烈拉了她一把。
马志远还在场,同学们不敢太起哄,只是嬉笑着追了上来,绕过两人又往前跑,频频回头。
许冰葵似乎听见对方怦怦作响的心跳声,而自己连激动都是慢一拍,意识到他心跳加速后,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才活跃起来,渐渐地跟他同步。
余烈收回手,低头跟她讲话,声音低沉:“体育委员,你抬头看一看,咱们的队伍都跑远了。”
话音刚落,许冰葵便推开了他,低着头又戴起帽子,像是掩盖什么一样,一言不发地追上队伍。面对众人探寻揶揄的目光,她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不可亲近的模样,只有隐藏在帽子和发丝间的两只耳朵红得厉害。
余烈也追上去,这次与小葵花并排,乖乖地直视前方,不再拽人家的帽子了。
最后收队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朱星吉脚步一滑,被一块小石子给滑倒了,怀里先滚出来半个红薯,接着才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红薯上……
他站起来摸了下裤子,手上沾着香甜的黄色物体,正想怀疑地闻一闻时,旁边的同学已经哄笑成一团,饶是他脸皮厚,也迅速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围在腰间,涨红着脸跑向厕所,只留下一句――
“你们没良心!都不来扶我一把,笑什么笑!”
往后的日子里,每个清晨披雾而来的学生都能看见操场上跑操的那个班级,带头的是全班最矮的女生,偶尔还能听见她软糯的声音带着大家喊“一二一”,而队尾最高个儿的男生不知是好胜心强还是什么原因,每每还没跑半圈便按捺不住,非要赶上第一,和她并排而行。
联考成绩下来,七班第一个看到成绩的是余烈。他抱著作文本去马志远办公室,成绩单就放在桌上,他低头瞄了一眼。
说是一眼就是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一旁的数学老师喊他帮忙扛桶装水了。可就一眼,他便看到许冰葵的名字正挂在第一的位置,便扭头出去了。
因此他在同学们都有点骚动的语文课上,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急不躁,显得稳重成熟。
朱星吉趁马志远还没来,凑过来拍了他后背一巴掌,在他转头递来死亡凝视之前,嬉笑着问:“烈哥,你是不是已经见着成绩单啦?你是不是考得特好啊?”
一说起这个,余烈的唇边便挂上抹笑意,眼神也柔和了,不像是因为自己成绩好而窃喜的样子,倒像是看见自家孩子考上第一的“别人家的爹妈”。
“啧!”朱星吉近来越发胆大包天,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别光着笑啊,你看到我的成绩了吗?”
余烈把书卷成圆筒状,把朱星吉的大脑袋给按了回去,扶了扶大黑框眼镜:“看到体育委员的了,考第一。”
“咝――”朱星吉又抬起半个身子,看向那边的许冰葵,女孩靠着窗正在安静做题,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来遮住了他的视线,再落下时便露出她精致的脸,倒像是入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