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竞神》节目组突然发觉，他们抓不到柯笙和白疏的镜头了。
倒不是说找不到这两个人，而是说就算找到这两个人，也没法给他们拍单独的镜头。他们找上门的时候，这两个人要么是挂在直播间里没完没了的训练，要么就是关了直播也铆足了劲继续加训，他们甚至连这两人房间的门都进不去，大李小李两尊门神就蹲在这两人门口，任谁来都不让进。
导演气死了。大李是站在白总门口的，他不敢骂，只能回到柯笙房门前，指着小李发泄怒气：“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身为工作人员，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柯笙拦着我这个导演，耽误节目拍摄？”
小李憨笑着挠挠头：“导演，我也没办法，是白总让我拦的。”
“什么？白总？白总让你搁这儿拦着干嘛？”导演嘴都要气歪了。
小李无辜地睁大眼睛：“我也不清楚啊，反正是大李找我，说白总让我站这儿帮柯老师挡一挡这半个月来他房间打扰他的人。”
“什么叫打扰？我是让他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所有人的个人访谈都已经做过了，就他没有，是想罢工怎么的？”导演烦死了。
他正向小李发着脾气，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冷漠低磁的声音。
“每天八小时的直播，他一分钟没落。”
“你们安排的训练，其他人做了可有一面纸？他已经做完了，还问Halo要了第二份。”
“你说他想罢工？那剩下那些直播十分钟讲话半小时，每天只工作二十分钟的艺人，也该换了吧。”
导演浑身一僵，硬着头皮转身：“白……白总……白总你怎么来了？”
白疏冷淡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丝不耐：“你声音太大，吵到里面训练了。”
导演克制住自己直想抽搐的嘴角：“白总，您说什么呢……不管是直播还是训练，都是只网综的一个环节安排，这安排的目的又不是让艺人真的转职当电竞选手，只是借他们的镜头向观众展示青训生训练的辛苦――”
“他们展示了吗？”白疏的眼神冷冷地划过来，像是带着冰渣的利刃，劈得导演一下说不出话来，“Halo说，每天直播的时间不低于两个小时，不高于一个小时，其实是变相地框定了艺人训练的时间，每天必须不少于两个小时。”
“那三个人，谁做到了？”
“他们直播干什么了？十分钟敷衍训练，半小时聊天侃地。你们想借他们的镜头展示给观众什么？青训生训练的辛苦？为了能够进入一队没日没夜拼死的努力？努力之后却依旧失败的痛苦挣扎？”
“――还是浪费时光？”
白疏漠然地看了哑口无言的导演一眼：“我倒是想知道，你们采访他们的时候他们感悟出了什么东西了。是‘训练真的辛苦’，‘青训生真的不容易’，还是‘一天要训练20分钟好累’？”
跟在导演身后原本还有些义愤填膺、觉得白总仗势欺人的节目组众人沉默了下来。
他们刚刚还觉得采访这个环节是肯定要进行的，其他人都拍过了就柯笙没拍，柯笙怎么这么麻烦。现在被白疏一说，顿时反倒生出了一阵庆幸。
剩下那三个艺人的直播他们是看过的，当时他们还觉得这种“枯燥中穿插着放松逗趣”的还蛮吸引人，蛮有趣，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在正大光明的偷懒。这要是真把他们那些一脸真情实感说出的“训练太辛苦了”“青训生很不容易”的感触采访播出去，怕不是会被人喷到死，就连MM俱乐部，甚至青训生、整个儿电竞行业都会遭到极大的误解。
“MM俱乐部请你们来拍这部网综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宣传R&H的签约？”白疏的眸子深沉如墨，看着人的眼睛令人心里的那点小愧疚都无从遁形、无限放大。
他的每一字，都像是法官的锤子，一下一下拷问着导演的内心：“这部网综之所以被取为《竞技之神》的初心是什么？你们忘了？”
导演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忘了。
他是忘了。
MM俱乐部最初邀请他来，将《竞技之神》的企划案提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还记得的。
他还热血澎湃的保证，一定会将MM俱乐部想要传达的“每一个竞技之神都是用最宝贵的青春、热情、时间、健康甚至是人生才拼命孕育出来的；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有名还是无名，每一个拼尽全力付出过的人都是竞技之神”给表现出来，展现在观众眼前，让观众们对整个电竞，包括这些用自己最珍贵的年岁苦熬着的青训生增添一份认可、一份尊敬。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拍的综艺多了，见过的黑红多了，跑过的流量多了，他拍着拍着竟然已经忘记了这份初心。
“半个月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时间过得很快，不出十天就要进行筛选赛了。我很期待剩下来这三位会有什么表现。”白疏带着一分嘲讽地看了导演一眼，“也很期待第三集，他们会说出什么感悟。”
白疏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综艺说到底是MM俱乐部自己的事，他只是老雨总请来友情出面一下，好证实白雨两家没有矛盾的，并没有必要帮雨笙收拾这个烂摊子。
回到房间后，白疏重新在自己的电脑前坐下，将已经被翻的有些发黄的训练表重新翻回第一页。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出多少喊爸爸、喊老公、疯狂舔屏的弹幕，他看也没看，反而停顿了片刻后，伸手划开了再次震动起来的手机。
【柯笙：谢谢白总帮忙。】
白疏垂着眸子，修长的手指轻划了一下屏幕，露出上面的信息记录。
【柯笙：白总，导演组太吵了，能不能帮忙赶一下。】
【柯笙：不然对赌约不公平。我都不能好好训练。】
【柯笙：不然白总您也跟我一块等等，等我这边导演组走了您再练。】
白疏的目光在最后那一条信息上滞留了片刻，摁黑了手机。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在疑惑地疯刷弹幕的观众们的注视中，突然伸出手似是想要关闭摄像头，又悬着手皱眉迟疑了片刻，重新坐了回去，盯着计划表看了三秒，才重新开始训练。
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突然出现了程序混乱，自我修复了一会后才恢复了正常运行。
与其同时，另一端房间里的禾笙也接到了狼堡民众的积极线报。
【狼王，隔壁白总重新开始训练了！】
禾笙扫到了那条弹幕，立即重新点开了训练软件。
白疏出去解决节目组的时候，他也跟着停下了训练，直到弹幕通风报信说白疏重新回了房间，他才开始继续。
【？？可是为什么狼王要和白总同步训练？】
【――这是重点吗？狼王你跟白总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导演组一来你就低头发信息，一发信息白总就出去了，白总出去导演组就走了，什么鬼？？】
【我是听说这里有很多吃鸡的技巧干货才来的，怎么却被兜头罩了一脑袋gay气？？】
【我感觉白总的反应怪怪的。】
反应怪吗？没有吧。禾笙的手指不知疲倦地在键盘上灵巧跳跃，鼠标一次次甩出规律又利索的弧线。
这分明就是他这些天认真训练、努力每天和白总搭讪，所以终于刷高了白总的好感度，才能在触发了节目组剧情的时候，请出白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