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禾笙下机的时候,还在打着哈欠,眼角睫毛都挂上了生理性的眼泪。他在飞机上补了一觉,但还是没能缓解得了这几日来来回回的飞行给他造成的疲劳。
他撩起墨镜随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一边拖着行李顺着接机口的铁栏杆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低着头发短信：“白总，我下飞机了,您在哪？”
身侧的铁栏杆被敲了三下。
禾笙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就看见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胸口缀着一颗黑钻胸针的白疏，正眉目淡然，面容冷峻的站在栏杆后看着他。
一旁同来接机的人群里有些年轻的小姑娘，都在兴奋地偷偷举着手机对着那个白西装帅哥一阵狂拍。
“……白总,你要去赴宴吗？”禾笙有点迷茫地看着显然是进行过一番精心打扮的白疏,下意识地开始在脑内调整自己的计划，“要我陪你去吗，那我――”先去取一下道具！
“……不是。”白疏脸色沉了沉,眼神中有几分失望和不甘愿,“我刚从宴会上回来。”
原本还特地站得远远的、免得打扰堂哥撩嫂子的白秘书恨铁不成钢，当即从旁边冒了出来：“才没有，白总是在来机场之前特地打扮的！”
禾笙更加迷茫：“……来机场为什么要打扮？”
“呃……”白秘书被噎住了,眼神不由地望向自家堂哥，果然感觉到堂哥身上更加浓郁的不愉快的气场。
“诶，那边的几位，说话别站通道这儿啊。”厅口的安检人员扬声提醒。
禾笙连忙拖着箱子一路小跑,走出了通道：“白总，你之前打电话给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孙仲说，你准备搬家，但没有合适的新房。”白疏在禾笙的注视中转过身，“我名下有一间单身公寓在公司附近，你可以住进去。”
禾笙呆住了：“……啊？”就这事儿？
禾笙迷茫了一会，追问道：“就没有别的事了吗？那白总你特地来机场，就是为了我带去看房子的？”
于是，感觉自己太过于主动、连禾笙身份都没有核实清楚就跑来，简直像个莽撞的毛头小子的白疏，从离开接机大厅到抵达公寓，一路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白秘书熟门熟路地在公寓楼下的停车位停下，显然这间单身公寓白疏并不是第一次来，看白秘书这熟练程度，明显白疏是时常过来的。
禾笙原本还在为“怎么男神又不说话了，男神NPC怎么这么难懂”而头疼，此时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丝感动：
看来，我已经把男神的好感度刷的很高了！不然男神怎么会舍得把自己常落脚的地方借给他住？
白秘书解开了车门锁，看向一动不动的白疏：“白总？”
下车啊？白秘书用眼神朝自己莫名其妙又陷入沉默的堂哥示意。
白疏看了一眼正愚蠢挤眼的白秘书，拉开车门。
人都已经带到楼下了，总不能在这种时候退缩。
白疏的左手微微蜷了蜷，当先走进了楼栋。
白疏说，这是一间单身公寓，确实没说错。这间公寓并不大，一室一厅，从客厅一直到卧室，所有的墙面都被定制的书柜、置物柜占据，上面满满当当、整洁有序地摆满了各种书籍。
奇怪的是，在刚进客厅的那片书柜里摆放的却是给幼儿、小学孩童阅读的书籍，所有的家具的边角都包裹着用以防止磕碰的橡胶角，就连地板上都铺的是只有在孩子的房间才会使用的那种泡沫拼图地垫。
甚至于，禾笙还在卧室的飘窗边看到了一个童稚味儿十足的彩色乐高城堡，规模相当大，搭建这个城堡的人显然并没有按照乐高城堡原有的设计组装，反倒是奇思妙想，自由组装，在这个飘窗上盖出了一个充满未来科幻风味的空中城市。在城市的最顶层，站着一个举着红三角旗的小人。
如果雨笙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惊呼于这间小小的单人公寓竟然装饰得和自家老宅里封存了十几年的那间屋子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禾笙看着这间公寓里的每一处摆设、每一个装饰，都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熟悉。
白疏站在门口，注视着禾笙脸上的表情：“眼熟吗？”
“呃……我有点儿……我不知道……”禾笙朝着城堡走进了几步，他本能地就觉得在这城堡的最下层，还有一个小人，不过被藏进了城堡的里面。
“别碰。”白疏不知何时站到了禾笙的身后，一下抓住了禾笙伸向城堡的手。
禾笙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经过屋主的同意，就贸然伸手碰别人的东西：“抱歉――白总，你还好吗？”
白疏总是冷漠淡然的脸上，此刻阴沉沉的，带着失望、懊悔等等各种负面情绪，而且看着禾笙的眼神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变得不善起来。
靠，这该不是他又不小心降了白总的好感度了吧？禾笙顿时心头猛地一跳，视线在房间周围一通猛扫，瞧见一盆新鲜的柑橘，连忙伸手捞过一个：“白……白总吃橘子？”
他试探着想把自己被白疏攥着的手拯救出来，然而白疏的力气太大了，他转了几次手腕都没能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把橘子举到自己被抓住的右手边，飞快地把橘子皮剥出了四分之三，特别顺手地熟练一掰：“你吃。”
白疏看着禾笙递来的那四分之三的橘子，僵住了。
禾笙低头一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
“你平时，都是这么剥橘子的吗？”白疏的声音有点哑。
禾笙无比尴尬――明明剥橘子是想讨好一下白总的，结果自己却下意识地剥一半儿留一半儿，白总得是什么心情啊――他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舍不得啊！这是我老毛病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总觉得橘子剥剩下的四分之一不会好吃，所以每次吃橘子的时候，我就吃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都是留给大海他们吃的。”
白总的眉梢抖动了一下：“你给――大海他们吃？”
禾笙顿时感觉白疏攥着自己的手更加用力了，简直像是个还在不断收紧的铁箍。不知道是不是禾笙的错觉，白疏说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钻出来的，好像是在质问，又好像是在嫉妒大海他们似的。
禾笙脸上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白疏看了一眼禾笙蹙起的眉头，触电似的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盯着禾笙的脸，声音喑哑：“这里，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禾笙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怀疑回头说不准得青一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但是这里我确实觉得有点儿熟悉。”
禾笙微微歪过头：“我也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我。如果是柯笙，我没有柯笙在《竞神》之前的记忆。如果你问的是从前的我……我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这屋子，看起来应该是给孩子住的吧？”
白疏黑沉的眸子瞳孔一缩：“为什么你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小哥哥明明过目不忘，能记得目之所及的所有事情。
“哦，应该是因为受伤吧。我在六岁的时候脑后受过一次伤，所以之前的记忆都忘了，醒过来以后就已经在孤儿院里了。”禾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脑后受伤……”白疏的目光涣散了片刻，随后一聚，落到禾笙的面孔上，往前走了几步，右臂抬到了一半，又克制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