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尾声
方沐风不说话,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严焕朝。
送上门了却不要,现在又跟他暧昧温存。虽然他常常吃不准严焕朝的意思,可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对他始终是有欲望的,而且大部分时候克制得很好。
“其实你一直都想我的,可你为什么不要?”他这么想着,就真的借酒壮胆问出口。
严焕朝安静了几秒,一字一字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
方沐风挺想直接回一句“脂粉客、小娈童”,可又觉得自己这嘴有时候就是不饶人,思忖片刻还是把话咽下去了,继续沉默着。
严焕朝看似在质问,但话里听不出责怪的意思,他又问:“你觉得欠了我又不知道怎么还,所以想拿自己抵债,对吗?”
“没有。”方沐风果断否认了,但是话落地没几秒又改口说,“对,但也不对。”
严焕朝捏了捏他下巴,沉声说道:“说说看。”
方沐风觉得反正都认了,不妨实话实说:“欠你的就该还,可你除我之外就没再提出其他要求,我要还什么总得投其所好吧。过去是我把自己想得太宝贝了,其实跟大影帝严焕朝上床,怎么想我也不算亏。”
这些天他确实想开了,重生并不意味着事事如意,更不意味着他就此对自己的人生享有绝对主导权。
有些事既然躲不过,不如迎上去。
就循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待到哪天他变得足够强壮,脚下的路延伸得够长,一切自然就会豁然开朗。
方沐风以为严焕朝多少会有点生气,毕竟真话都不怎么好听。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坦然,但不确定严大影帝会不会听出被逼良为娼、无奈接受命运的感觉。
然而严焕朝笑了,以指腹磨挲他的嘴唇,责怪一句:“小脑袋瓜想得倒挺多。”
他的手指撬开齿关、滑入口腔中,轻轻搅了搅方沐风的舌头,他的气息滚烫,声音低沉:“我没想这么多,吻你的时候只会想要吻你。”
眼睛不怎么看得见,听觉会因此变得格外敏感。这么好听的声音,带着点儿烟嗓的醇厚,如同撒下一张网,温柔地网住了方沐风。
炽热再度光临,方沐风不过愣了一瞬,双唇便又被柔柔地含住,唇与唇间的碰触湿润温暖,浅浅淡淡又余味悠长。
诚实地说,严大影帝很会撩拨,纵使方沐风并不愿意配合,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跳动。体内分泌的某种化学物质让他此刻无力思考、无法拒绝。
一个浅吻过后,嘴唇还若即若离地贴合着,严焕朝的声音在咫尺处响起来,带着明显的笑意:“早点睡,晚安。”
这一夜,严大影帝既没有借机要了他,也没说以后要怎么讨回来,方沐风确实有点摸不着头脑。可他浑身上下就这副皮囊还过得去,哪怕严大影帝图得再多,他能给的也就这么多。
暂时摆脱了冯强,他神清气爽,状态很快恢复过来,接下来一周都在补拍之前落下的戏份,而严大影帝进度比他快多了,只剩几场戏。
他们最后一场对手戏,是关明航和傅柏的决裂。
开拍前宣年对方沐风说,其实他写剧本时想过给主角们另一个结局,可还是没能写出来。
“观众都喜欢大团圆结局,都喜欢看到两人战胜重重困难在一起,”宣年目光定在远处的某点,不易察觉地叹了叹气,“可我写不出那种结局,很难想象。”
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嘴角扯出一个笑:“其实关明航愿意陪傅柏度患难,不见得有多爱他,只是他太年轻了,相信他们必定有出头之日,相信青春美好强大得可以战胜生活。”
方沐风却有自己的另一番理解,他说:“可他其实也有过真心的。”
宣年抬头看向他。
方沐风继续道:“关明航什么都没有,他能给的就只有这些。当他意识到自己原来不能给的时候,就宁愿全部收回,一点温柔都不要留下。”
宣年沉默半晌,忽地扬眉一笑:“你倒是比我这个导演和编剧更了解关明航。”
方沐风微笑:“现在由我来演,关明航也是我的关明航了。”
此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关明航和傅柏依然蜗居在这,生活依然没有多大的起色。
关明航捞到的都是小角色,就凑合着演演过日子,只是跑龙套那点钱根本不够他在北城活命,房租水电基本是傅柏在独力承担。这段时间他生了场大病,更是虚弱得哪里都去不了,每天只能在家等傅柏。
为了钱,傅柏开始每天连轴转,经常很晚才回来。
关明航问起来,他就解释说,最近接了新活儿,忙起来而已。
那躲闪的眼神、支支吾吾的语调,关明航一眼即看出傅柏在撒谎,表面上点头信了,转头却一路尾随他去工作的地方。然后,他看到了傅柏走进一家餐馆穿上服务生的制服、给人端盘子。
他隔着玻璃窗,愣愣地看着傅柏忙里忙外看了许久,眼底尽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继续写那几个破剧本根本赚不了钱,傅柏放弃了所谓的坚持,为了钱兼职几份工,在餐厅忙完就跑去送外卖。
关明航心里的天平突然摇摆不定起来,他斩钉截铁地说过一定会出人头地,说过要跟傅柏好好在一起,可他到底什么都做不到。
一段感情是不能有太多磨难和牺牲感,否则勉强凑一对儿,迟早也会互生怨怼。
不久之后,傅柏妈妈山长水远来北城看看自家儿子,在狭窄的出租屋里顺道给他俩做了一顿饭,糖醋排骨、清炒菜心、番茄蛋花汤,不过几个家常菜。
菜不过是寻常菜式,做菜的人也只是个会唠叨儿子怎么又瘦了的寻常母亲。关明航整顿饭都在捧个饭碗埋头吃着,掩饰通红的眼眶。
还好灯光昏暗,谁都没看到。
到底有多久没吃过一顿家常饭,连关明航也不记得了。他爹妈都不怎么管他,哪怕儿子离家出走跑去当什么演员也从不过问。等他来了北城,大多数时候也是在片场吃冷饭剩菜,吃饭于他而言只是为了活命而不得已为之的事情。
傅柏妈妈见他吃太急,连着咳个不停,伸手给他扫了扫后背:“别吃这么快,小心噎着呢。”
关明航抿了抿嘴唇,弯起一双红了的眼睛,点点头。
临走时,傅柏跑去取火车票,留下傅柏妈妈和关明航独处。
傅柏妈妈对他说,孩子啊,有空帮阿姨劝劝傅柏,让他回家吧,这大城市不适合我们。我也……我也老了。
关明航默默注视着她,没说话,却瞄见了她发间的白发丝儿。
至此,他那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彻底偏到一边去。
这场对手戏发生之前,傅柏刚下班回来,从房东杜叔那儿得知关明航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