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 - 宫墙之内有恶犬 - 沙州醉客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

宁澈怔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听懂何敬的话。

乾清宫内的滴漏声在夜阑人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宁澈忽感到颅内一阵刺痛,下意识摁住了太阳xue。

“怎么回事?”

何敬答到:“今年辽东雪下得特别早,出了山海关,纪大人便病倒了。虽是也请当地的医官救治过,但终究是……没能保住命。”

宁澈擡手,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头皮拽的生疼,借此让自己的思绪能清楚些。

“那人呢?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何敬低头回禀:“依照律法,流放的犯人死在途中,当通知其亲眷处理后事。但纪氏夫人同他已然和离,纪家小公子也不过黄口之龄,拿不了主意。故现在遗骨还在辽东,尚未收殓。”

宁澈张了张嘴,一股怒意勃然而起:“纪文征贪的那些银子,那女人和她儿子敢说一分没用过吗?一封和离书撇清关系,是纪文征不想拉她下水,她还真当自己有多清高了!你叫人去告诉她,就说是朕的意思,让那小子给他爹戴够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孝!”

他说得太急,一股病气直冲上喉咙,迫得他不得不弯着身子咳了起来。

何敬一惊,连忙扶宁澈坐下,又去倒水来给他润喉。

“主子,”何敬半跪在御座边,慢慢说道,“南京纪家那边也给了态度,说是戴罪之人,不让葬进祖坟。纪大人这身后事……还是需让至亲来拿个主意啊。”

说到底,这件事是不可能绕过纪瑶的。

宁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哑着嗓子问:“皇后那边得到消息了么?”

何敬摇头道:“奴婢也是才刚得的信儿,娘娘那边,应该还不知情。”

他见宁澈用指节抵着额头良久未语,试探着问:“主子,要不奴婢先去永宁宫,给娘娘透个口风?”

“算了。”宁澈擡起头来,口中发苦,“明天。等明天一早,朕自己去同她说。让朕好好想想吧……该怎么开这个口。”

*

或许是前夜喝了酒的原因,夏绫这一夜睡得极沉,翌日醒来时,外面的阳光已密的似乎能将窗帘涨开。

她揉着眼睛起了床,见小铃铛趴在屏风外,架子脚上又被它多啃出了几个牙印。

简单洗漱后,她同往常一样,到宫道里去遛狗。

狗子今日改了路线,甩着尾巴溜溜达达走到了西长街一侧。夏绫遛狗一向很随意,狗想去哪,她就跟着去哪。

忽见着有群人打东边过来。夏绫拽着狗避让到一边,认出那是尚宫局和尚仪局的人。打头的是崔尚宫和杜尚仪,两人皆面色沉肃,步履匆匆。

看样子,这是往永宁宫的方向去的。

夏绫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队伍最末的方苒。方苒如今还并无任何品级,若是连她都跟着,怕是整个尚宫局的人都调动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夏绫心中忽有了种很不好的感觉。她在小铃铛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下,让狗先回去,自己却跟上了女史的队伍。

尚宫尚仪两局的人果然去了永宁宫,众人低头站在夹道中,等候着安排。夏绫踮脚向前望去,见门口守着尽是些内侍,都是乾清宫的人。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宁澈按理说是不会到永宁宫来的。

夏绫轻手轻脚的摸到方苒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苒苒,出什么事了?”

“绫儿?”

方苒见是她,在袖子下握住夏绫的手,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娘娘将皇上刺伤了。陛下下了旨,要封禁永宁宫,禁足娘娘。尚宫局和尚仪局负责监禁,是来锁宫的。”

“不可能。”夏绫觉得这也太荒唐了。纪瑶如此恬静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出手去伤宁澈?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瞎讲。”方苒细眉微锁,“听说,皇后娘娘的父亲,死在辽东了。”

夏绫周身如坠冰窟。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她兀自越过人群,走到永宁宫门前。守在那里的内侍认得她是皇上的身边人,没有阻拦,放了夏绫进去。

宫院内的花草幽寂依旧,夏绫尚未踏上台阶,便听到纪瑶近乎破音的话语透过窗格传来:“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快走!”

殿内,宁澈左手掌心之中被割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淋漓漓的顺着指缝淌下,将衣襟也染上了数点血迹。

纪瑶跌坐在地上,鬓发散乱,目眦欲裂。她紧攥着徐婉双肩上的衣襟,歇斯底里的摇晃她道:“婉娘,你让他走,让他赶紧走啊!”

纪瑶初得了纪文征的死讯,像失了魂一样就想往外跑。宁澈想要拦住她,她却骤然如发了狂一般,拔下头上的发簪,冲着宁澈身上狠狠刺了过去。宁澈擡手要去夺她手中的簪子,被簪尾锋利的尖刺割破了手掌。

徐婉早已被吓得没有了血色,她将纪瑶护在自己身后,俯下身不住求情到:“皇上,娘娘是悲痛过度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要罚就罚奴婢,不要同娘娘计较……”

方才纪瑶那个动作,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得明明白白。她是要弑君啊。

宁澈托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叫退了挡在他身前的何敬,仍是凑近纪瑶,弯身蹲在了她面前。

“纪瑶,你听我说。”

在他同这女子相处的漫长且乏味的岁月里,他先是叫她太子妃,后又叫她皇后,这是第一次,宁澈称呼她为她自己的名字。

“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你不要妄图用这种方式求死,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不要这样作践自己。你父亲的身后事,我会让人去料理,将他安葬回故土,一定不会薄待了他。也请你,节哀。”

纪瑶没有看他,也并不说话,只是胸膛在喘息间一起一伏。但宁澈知道,她不可能没听到他方才的话。

“你可以悲伤一段时日,我也允许你在永宁宫中戴孝。但你不要总想着去做超出你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所以这段时日,我会暂时封禁永宁宫,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随时让人来找我。”

说完这些,宁澈的话也尽了。他站起身,走出殿阁时,却正看到站在庭院间的夏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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