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多情应照我 - 符黎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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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翌日,折衣再醒来时,末悟已不在洞中。

几百年不曾做过了,一做便腰酸背痛,他躺了许久才慢吞吞起身,外头天光大亮,洞口舒展的藤萝叶哗哗然地响成一道帘儿,他呆呆地望了半天,才想起昨天白日里还没有这道门帘,恐怕是末悟到夜用法术催上去的。

于是他又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昨夜情不自禁处,可能还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淫话,也不知这门帘有没有隔音功能……

正胡思乱想之际,末悟高大的身躯已站在了洞外。他一把扯落了那可怜的藤,将一个小包袱往折衣身上一抛。折衣连忙接住了,打开,却见是一身苦褐色的长袍,一只小布囊,还有一双木屐、一双白袜。

“换上吧,这是人间的衣裳。”末悟一身箭袖甲衣,逆着光,眉宇清冽,却看不清表情。

折衣翻了翻,“这是要我扮什么?”

末悟勾了勾唇,“让你扮别的你也不会啊,这是和尚穿的纳衣。”

“和尚?”折衣一惊,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后脑勺,这动作把末悟给逗乐了:“你是我座上消灾解难的大师,倒也不必剃头。”

折衣道:“消灾解难,这倒不难……”他隐隐有些高兴,摸着这僧人衣袍,都生出些亲近感,“我从未穿过这种衣裳。”

他是佛祖座前的一盏灯而已,不像阿难、迦叶他们,曾经历了千万苦修而得道飞升,是真正的高僧大德;他充其量只是日日仰慕佛法,一个近水楼台、特招入编的造物罢了。

他总觉得自己比之真正的六道生灵,要欠缺一些什么。

末悟却在一旁笑他:“你若真穿着这种衣裳,又如何嫁给我?”

折衣抬起头,“我还没有问,你在人间,叫什么名字?”

末悟的笑容静了一静,“我在人间的名字,你不知道?”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折衣腹诽着,但还是温和地说:“你告诉我嘛。”

“……我叫沈云阁,如今托生到长罗王麾下的大将军身上。”末悟道,“我每一回下凡,差遣也好,渡劫也罢,都是这个姓名。”

沈云阁,折衣念了几遍,不太顺口,“不如末悟这个名字好,有寓意。”

末悟倚着洞壁抱胸看他,“是么?”

“是啊。”折衣一提这个话题就来劲儿,“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你怀揣着阿修罗一族最后的希望,盼你能开悟大道,证成正果。当年我将你从战场上捡回来,一直是按着佛陀的训诫来教导你,你如今成为魔君,也是――”

末悟却打断了他,“养大我的是你不假,可把我丢下的也是你啊。”

他说这话却很平静,好像根本没打算和折衣吵架,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折衣却呆住了。

他从未想过对方会提起这件事。这件在他看来根本无关紧要的事。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丢下你,只是你长大了要自个儿去渡劫,你若始终跟着我,如何能得道……”

“渡劫的事,你还未想起来么?”

“渡劫升天本就要抹去前尘,我为何要想起来?”

“可我,”末悟垂了眼帘,“我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折衣蓦地转过身去,连肩膀都在颤抖。

一边对自己说,他的话没错,在他们各自修行、各自渡劫的那几千年,确实不曾有过联系;一边却还是觉得不忿,他们好歹有着近万年的因缘,他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远的不说,就说这近的三千年,若不是有他在,末悟身为一头阿修罗,恐怕早就被恶念摧残得发疯至死了!

“你记得清清楚楚,”折衣将牙关一碰,说出了一句他自认凶狠的话,“却不晓得感激。”

“是啊,”末悟低低一笑,“神仙们都说我运气好,一族灭门的时候偏被你给捡了,走了佛祖的关系当上了魔君,还能娶到你日日为我除业。我感激啊,怎么不感激?

“可是折衣,”他的声音渐如呢喃,“人家就算养一只狗,也知道有始有终。”

折衣抱着自己双臂,不知为何感到了些许寒冷,下意识地啃起了自己手指头上的死皮。

这是他的一个坏习惯――当他不想说话,又不得不做点什么来反应时,他就会开始咬手指。

身上忽而一暖,却是末悟抖开了那一件僧袍,给他披在了肩上。

末悟的大掌似乎还摩挲过了折衣的肩臂,但是很短暂,很快他也就收回了手去。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再说出口,只是静静地望着折衣的背影。?

呆了片刻,折衣忽然开始自己换衣裳。扯着肩头的僧衣心不在焉地一遮,身上的白衣滑落下来,便露出一具几乎是圣洁的胴体。人间的衣裳难穿,里衣、中衣、外袍,最后他扯好了衣带,将那只小布囊挂了上去,感觉自己似乎有了点儿帅气居士的模样,转过身,便正对上末悟赤裸裸的直视目光。

他想也不想便往外走,却被末悟叫住:“鞋。”

折衣停下步子,袍角下的脚趾蜷了蜷。他没来由尴尬,涩涩地道:“我不要穿鞋。”

“哪有不穿鞋的凡人。待到了人前,也不好随意用法术了。”末悟将那双白袜与木屐捧在手上,走到折衣面前蹲下,像对待孩子一般,抬起他一只脚搁在自己膝盖上。折衣的一双雪白赤足,就算在血海中行走也不会脏上分毫,落在末悟眼中,却让他怔忡了。

折衣不言语地踩了踩他的膝盖。末悟回过神来,三下五除二地给折衣套上袜子,又给他蹬上木屐。折衣走了两步,木屐哒哒的声响让他不快,狭长的眼角挑起,他朝末悟道:“你方才,动欲了?”

空气中有股清甜香。

末悟道:“我对我夫人动欲,犯法么?”

“……”折衣有些羞赧,更无法克制地想起昨夜的荒唐事;但无论如何――

很快也便不是你夫人了。

这句话,他最终没有说出口来。

它只是像刀子般在折衣心里旋了一旋,割出一片空荡荡的响,又铮然地掉落。他抿了唇,复哒哒地走开了,没有再看末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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