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滚儿
韩非酒吧里今晚有人吵架。
一对儿情侣,就坐在米贝明的斜对面。吵架从一开始的小声争执,逐渐严重到两个人都站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埋怨嘲讽,闹得很难看,最后被保安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酒吧。
米贝明毫无波动,甚至有些羡慕。他已经被悲伤和疲惫折磨得消失了七情六欲,一天天没劲透了,说实话,很想找点刺激,让他重拾当个活人的感觉。
所以又约了苗儿,只是苗儿周日也要加班,得迟一个小时才能到。
米贝明望着窗外街景,不下雪也不下雨了,但还是冷的,依旧像世界末日。
他没再用冰啤酒折磨自己的胃,而是端着一杯热乎的水果茶慢慢喝,酸甜还带点发涩的味道。米贝明朝文火慢煮的玻璃茶壶里看去,对着漂浮的山楂片一下子动了心思――要不,抛弃红尘去山里种山楂树吧。
米贝明失笑一下,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点进朋友圈,看见祁开发了条动态,说自己要当爸爸了。
米贝明稍微愣住,随后给他点了个赞,留言到:恭喜。
没有梁绪的评论,米贝明来回确认过两遍,的确没有,不知道是梁绪还没有看到这条动态,还是因为梁绪已经把自己删除拉黑。
米贝明把手机扔到桌上。
就在写《分手信》的前几天,可能前一个星期吧,他躺在别墅沙发的娃娃堆里玩游戏,翘个二郎腿像个大爷,操控着角色在游戏世界里打打杀杀。
人玩游戏是真的有天赋和菜鸡的区别,米贝明氪游多年,技术始终是菜鸡中的垃圾。
装备掉光,米贝明悻悻退出游戏,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
梁绪在厨房里片鱼,今天难得早些回家,可以下厨做一顿晚餐。小明想吃鱼,那就做无骨酸菜鱼。
他回过头,噙着笑问道:“输了?”
“输了。”米贝明说,“输五把了,不玩了。”
“吃完饭我陪你玩。”
“你拉倒,你洗洗睡。最近忙成什么样了都,不怕猝死吗?”
梁绪受用无比,计划道:“快忙完了。等忙完,一起出去旅游么?”
米贝明却没吱声,而是看着朋友圈里祁开发的动态,一张乐知攸站在落地窗边拉小提琴的照片,配字:好难听的天籁。
米贝明咧嘴乐,乐够了,扭身扒在沙发靠背上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你遇见了一个契合度特别高的Omega,不说像祁开和乐知攸他们俩那种百分百契合的,就说80%以上吧――不是说80%以上就是贼他妈难得的契合度了吗,你怎么办?”
梁绪反问:“怎么问这个?”
米贝明催他:“说,我就问问。”
梁绪手起刀落,滑嫩的鱼肉被片成晶莹的薄片,他道:“切了。”
切了?
一般这两个字会出现在米贝明自己的嘴里,当他被做得太狠了时,他就会没点威慑力地又提起那把武士刀,满嘴嚷着要把梁绪给切了。
“什、什么切了?”米贝明惊诧至极,一时间只想到梁绪要自宫。
“腺体切了。”梁绪笑他,“想什么呢。”
哦,哦哦。
米贝明撇撇嘴,是说,不然也太是大动干戈了。
但他又沉下眼,重新躺回到沙发里,望着天花板不咸不淡地说:“用不着。没我你死不了,一样能活得好好的,找到了合适的Omega说不定能活得更好。你们可以光明正大,你也想咬就能咬,正好人也乐意给你咬,你们都开心。所以切什么腺体啊,分手就成。”
话说得大义凛然,心脏却跳得要蹦出喉咙。
米贝明拿过那只抱尾巴的小狐狸摁在自己心口上,再抬眼,就看梁绪面色不虞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往沙发边一站。
“别把‘分手’挂在嘴上,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说分手。”
“所以呢?”米贝明顶着心虚,还有混乱成一团的气火,从沙发上站起来找回气势,“我什么嘴欠的德行你不是最清楚吗?事不过三,我要是再说分手,就别想和好了,是吗?”
梁绪只看着他,两人执拗地对峙,又有要争吵的趋势。
“我说得不对吗?”米贝明问,眼睛开始憋不住地泛起红,“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小狐狸掉在茶几旁,屁股冲上,脸埋在地毯里,仿佛在逃避这片剑拔弩张的气氛。
屋子里溢满马鞭草花香,浓郁到几乎要凝成液体从空气中渗出来。
梁绪转过身,回到厨房,他说:“别再说‘分手’,我真的听不得。”
当晚一桌美味佳肴,可惜谁也提不起胃口。
米贝明吃到一半就受够了,扔了筷子就去玄关穿鞋,摔门走时连头也没有回。
然后一直冷战,一直冷战,冷战到梁绪易感期前夕,他在窗帘后面偷窥到季戎来敲门,带着那个83%的重磅“好消息”。
茶壶下面的蜡烛燃尽了,果茶一点点凉透。
苗柏月从的士里跳下来,一眼就看到靠窗边发呆的大米,暗叹一声“好家伙”,颠颠地就跑去拍玻璃,喊:“明明啊!”
米贝明吓了一跳,用无几把语的眼神示意他赶紧进来,丢人现眼的。
苗柏月入座,叫服务生来换个新蜡烛,他特别不可置信道:“我以为以你这暴脾气早就回去求复合了。你都爱他要爱到死了,怎么还搁这儿顾影自怜呢?行动啊!和好啊!”
米贝明真是懒得搭理他,把花茶给他倒满,往他面前一推:“喝你的。”
喝茶也堵不住苗儿的嘴,他捧着茶杯心疼自己那条被红酒破脏的地毯,人工的,好几十万呢,本来打算以后养了猫,让小猫在上面打滚儿的,就这么废了。
苗儿说:“我还真挺想看看你求复合什么样,是不是也打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