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不想去
付云行把衣服放到床上,“你想下去吃饭还是就在房间里吃?”
周且舒抬头,“就在房间。”
付云行让段旭把饭菜送上来,他没再主动开口说话,周且舒也意外地保持了沉默。
付云行初二就开始忙工作了,毕竟,国外是没有春节这个节日的。
初三早上付云行去公司上班,周且舒穿着睡衣,披了件外衣站在门口,他从后视镜里一直看着人影消失才收回视线,叹了口气,他让人进去别着凉了,周且舒也不听话。
周且舒拢了下外衣,付云行就算不答应,也还是很关心他的,这份关心里面,恐怕就是付云行都不能完全肯定没有掺杂亲情之外的东西吧。
接下来几天,付云行对除夕夜里的那个亲吻和两人的关系没再说一个字,周且舒也由着付云行冷处理,一击即中,一击即退,付云行可以慢慢想。
一直到一周之后,付云行才正面跟周且舒聊起这个问题,“我估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也不说了,你从小就懂事,别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你说的话我可以当没听过,以后不要再说了。”
周且舒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不可能。”
付云行知道周且舒有多固执,说不通就只好换了方法,“蓝山是可以寄宿的,从下个学期开始,你先住校,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付云行想了好几天,说实话他并不想说出这样的方法。
付云行做出这个决定很难,他原本的打算是在周且舒独立之前好好珍惜两个人住在一起的生活,但是现实逼迫他不得不现在就放手,见面少了,或许周且舒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不过是青春期一场错误的梦。
在自己与周且舒之间,他永远会把周且舒的利益放在前面。
周且舒肯定是不愿意去住学校的,“我不想去。”
付云行犹豫了下,在周且舒肩上拍拍,“你可能是跟我相处得太多了,试着去跟别的人亲近亲近,相处看看。”
“您一定要我住校吗?”
“……嗯。”付云行状似轻松地笑笑,“只是住校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周五下午不就回来了?平时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周且舒的眼角微微垂了下来,“您真的会去看我?”
“真的。”付云行看着周且舒的神情,虽然没有大的波动,但是对方微微垂下的眼角带出的一点柔和与委屈,就让他觉得心疼。
“您周五下午要来接我。”
“……好,去接你。”
周且舒攥着付云行的手,“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我不在家,您也要好好泡药浴。”
“……好。”付云行没料到周且舒这么听话,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难言的失落,他只是把这种感觉归于对儿子的不舍,没有多想。
付云行送周且舒去学校,看了宿舍,把一切安排好后才走,到公司,还没工作一会儿,任宁远就找过来了,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付云行办工作对面,“你真让且舒去住学校?”
“嗯。”付云行现在的心情可一点都谈不上好。
“你舍得?”YUXIZHENGLI
“舍不得也要舍得,我不能把他往歪路上引。”
任宁远在知道周且舒寄宿的时候就猜到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让他去学校住?”
付云行摇摇头,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父母,且舒也不例外。男孩子总黏着父亲成什么样子?”
任宁远不用猜了,付云行这么说肯定是周且舒做了什么让人知道了,“孩子长大了要离开父母,是没错,但是,孩子长大了也总要谈恋爱啊。”
付云行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任宁远耸耸肩,“他看你的眼神不是一个孩子看父亲的眼神,或者说,不仅仅是一个儿子在看父亲,更像是在看一个喜欢的人,甭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付云行不觉得自己是个迟钝的人,但是他确实没有察觉到异常,任宁远能看出来,他们身边能看出来的人肯定还有,比如段旭,比如叶泊,是他自欺欺人了,“你认为这种感情正常吗?且舒不过还是孩子心性,他说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任宁远调整了调整姿势,“我不知道,父子之间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有爱情,但是感情的奇妙不就在这里吗?千变万化、不可掌控,正是因为这样,感情才有魅力,你说呢?”
付云行能说什么?任宁远的话固然不错,但是,这并不是他接受这种感情的理由,他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儿子,荒谬!
任宁远见人不说话,站起来,指了指付云行,“先别去考虑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撇除父子的关系,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喜欢他吗?”
任宁远说完就走了,他还有一大堆工作需要处理,看在周且舒私下里帮了他不少的份上,当然,关键是为了付云行,他不介意多说几句。
任宁远说完走了,付云行却愣住了,什么叫“撇除父子的关系”?他们就是父子,他对周且舒的感情只可能是父亲对儿子的感情,不然还能是什么?
他下意识抵触去想,却又能清晰地意识到某种情感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周且舒不回来之后,付云行很不习惯,一个人吃饭,总觉得餐桌过于宽大,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家里的餐桌有这么大?也没人再反复催着他泡药浴,缠着他做这做那了,身边骤然空落下来,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暖气开得再足,都让他觉得发自心底的冷。
付云行每天晚上都会到周且舒的房间里待一会儿,段旭看在眼里,焦急在心里,他只是离开了几天,再回来时家里的气氛就不对了,知道周且舒要寄宿之后,他隐隐猜到了问题所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劝说,双方都是太过聪明的人,太过聪明,反而容易在某些事情上过分执拗。
付云行坐在周且舒的床边,愣愣地盯着床头的小夜灯发呆,小鸟和鸟/蛋还是多年前的样子,对快成年的周且舒来说,房间里的摆设其实有些幼稚了,该重新装修了,或者……把这间房间保留下来,再另找一间房给周且舒。
离他远一点。
付云行躺在床上,唇间逸出一丝悠悠的叹息,撇开父子关系,他喜欢周且舒吗?
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周且舒表现得其实挺明显了,那超出父子范围的占有欲,早该引起他的警惕的,但是,可能是心里的那点私心,让他在自以为是的糊涂中得过且过、自欺欺人。
他不觉得周且舒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伪装,真挚、纯粹是真的,沉稳、阴沉、充满侵略感也是真的,无论哪一个都让他放不下。是他太傻了,在周且舒手下起反应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了。
是喜欢的吧,只是那点喜欢还比不上父子之间的情意,既然周且舒把问题挑明了,他需要把态度摆出来。
他不能由着自己沦陷下去,他不能毁了周且舒一辈子。
付云行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既然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就不该去奢求别的东西,他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周且舒不可以,他不会做一点伤害周且舒的事情,他不能妨碍他,他不能是他的污点,他的阻碍,所以,他只能是他的……儿子。
在一切还有退路之前,在他还能掌握局面之前,他作为长辈,必须要把这根弦绷住。
周且舒是他的儿子,也只能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