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在随意的填饱肚子并询问过父亲与雌父的伤势恢复情况后,埃德蒙希强行压制住心中因空闲而上浮的种种情绪,以一个合格的领主继承人的姿态重新回到之前的那间办公室,与陆续返回的先生们继续前不久因饥饿而中断的讨论。
距离那场毁灭了首都星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列昂在带着他寻找到弗尔格公爵卫队并初步治疗身上的伤势后,便立刻返回了第三军。
埃德蒙希因为很清楚即使国王已经死亡,列昂他目前仍然隶属于第三军,效忠于已经血脉断绝的埃昔王室,并且对对方来说,他一直渴求的走上高位的机会已经到来,所以他并没有试图阻止,也没有开口要求对方与他一起返回家族封地。
他与家人在公爵卫队与骑士团的护卫下,花费了近一周的时间辗转回到家族封地,并以领主继承人的身份代替因重伤而身体虚弱的父亲处理家族领地内的一切事务。
即使埃德蒙希很清楚,有些事情即使他反复去想并因此而烦恼焦灼也不会使事情做出任何改变,但那件因忙碌而暂时不去想的事情,总是在任何空闲的间隙浮现在他心头――瓦尔库拉・罗宾・切纳伍兹与他的那位助手在那场阅兵式之后失踪,这导致原本就无法联系到利兹的他,因此而陷入了焦虑中。
因参与讨论的先生们暂未到齐而又一次走神的埃德蒙希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在轻叹了一口气后,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当前形势上
――在原本绝大多数的通讯渠道因战火席卷而陷入了瘫痪后,星球间的信息传输受到了极大影响,除家族城堡所在的首府格那兰玛星,其余隶属于弗尔格家族星球的消息,最近的也要追溯到两天前;
他们在最近一周迎来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与弗尔格封地相邻的几个家族因他父亲的迟迟未曾露面而小动作不断,试探也越来越猛烈。埃德蒙希很清楚,自己与温德尔・查拉戈里这种刚成年的“小孩子”,其实并不被那些“大人物”们放在眼里,这也是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
而更重要的是,几次试图探望都被拒之门外的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位因重伤而不得不静养的父亲,伤势是否真的如他所对外公布的那样,以及他是否还在那兰玛星。
想到今早收到的那封来自温德尔・查拉戈里的信,埃德蒙希不得不承认他心中的想法与对方在心中提到的建议不谋而合,他们都需要一场胜利来教训那些狂妄的家伙,并在那些只效忠于他们父亲的属下中树立威信。
在与几位与他意见相左,认为在公爵露面前应该维持家族领地内的平静的先生们争论到深夜,并让他们认识到事情的必要性后,目送他们离开这间办公室的埃德蒙希起身活动了一下自身僵硬的关节,并在随后携带着越一个小时前送来的关于家族领地内其他星球的情况返回卧室,选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靠坐着仔细翻看着。
坦白来讲,埃德蒙希对战争并不热衷,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厌恶,但他的父亲在近半年内所展露出的野心告诉他,弗尔格家族将在不久之后迎来甚至是发起长久的战争。
而就他自身来讲,正式进入社交界的这一年以来已经让他懂得,想要让自己的想法推行并得到很好的实施,必须有足够强硬的权利与足够有力的武力威慑,而在王室血脉已经断绝的现在,他想要得到更多的权利。
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埃德蒙希放在膝上的文件的翻页速度因疲惫与睡意上涌而逐渐变慢,又一次仰起头活动自己的颈部的埃德蒙希揉捏着自己的后颈,在确认了剩余的页数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要借此使自己清醒一些,以便集中精神。
就在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打算继续之前的翻阅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振翅声。
之前从未听过的活泼旋律在随后传入他的耳中,因此而楞了一下的埃德蒙希到这时才想起,自己在前几天派出了一小队士兵接回被他提前送出波利科瓦的贝纳。
脸上不禁因这轻快的旋律带上笑容的埃德蒙希翻身下床,搬起不远处的椅子走到比他的身高还要高一些的窗户下方。
弗尔格家族的这座历经了五六百年的古老城堡有着相当符合当时建筑风格的特点――房间较为窄小但屋顶极高,同时窗户的位置普遍高于正常虫族的身高,窗户外具有延伸的平台。
已将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的埃德蒙希因出现了一点停顿的旋律而发出轻笑,并不想惊飞窗外的那个胆小的家伙的他,放弃了现在就踩着椅子打开窗户的想法,闭上眼睛欣赏起已经从活泼转为舒缓,当相较刚才更为轻盈的旋律。
这使他感到放松的曲子使他产生了一种正漫步在森林里,呼吸着周围湿润且清新的空气,肆意的张开手臂奔跑玩耍的错觉,他心中所积压的负面情绪似乎因此而得到了缓解与释放,又开始反复的头痛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在旋律彻底消失后踩着椅子打开窗户的埃德蒙希,看到抱膝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上而坐的贝纳,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既然害怕就不要飞到这么高的地方,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小还是胆子大。”
蜷缩在不算宽敞的平台上的虫族,似乎在落在平台上后才对自己飞上了多高的距离有了清楚地认知,看起来完全僵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他小声的对埃德蒙希说了一声抱歉,并对他解释说:“我听到管家先生说您还没有休息,我在离开波利科瓦后因为一次雨后的林间漫步产生了灵感,创作了这首曲子,我很想和您分享,所以......”
贝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心情因为对方的到来变好了一些的埃德蒙希帮对方补完未说完的话:“所以傻乎乎的飞到这么高的地方,然后被吓得僵住了?”
又一次小声道歉的虫族向侧方摸索着抓住窗台的边缘,用有些发颤的声音对埃德蒙希说:“能请您帮我叫一下管家先生,麻烦他帮我搬一下梯子么?我有点害怕,可能无法飞下去了。”
嘴角带着明显笑意的埃德蒙希从椅子上退下,并在随后将凳子叠放在墙角的那把椅子上,帮助将自己困在平台上的虫族慢慢的爬下来。
他没有去询问对方为什么不敲门直接来找他,因为他能感觉得出来,贝纳似乎仍有些怕他,他对看起来有些局促的贝纳笑了笑,在将叠放在墙角的椅子归于原位后,听到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但始终跟着他的贝纳询问他说:“我能抱您一下么?我很想念您。”
埃德蒙希转头看向正忐忑的看着自己的贝纳,对他张开手臂的同时回复他说:“如果你继续对我使用敬语,并且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话,不可以。”
因他的动作嘴角勾勒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的贝纳向前一步,将下巴抵在他肩上并抱住他的腰的同时呼唤着他的名字:“埃德。”
回抱对方的埃德蒙希随意的应了一声,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并任由他收紧环抱着自己的腰的手臂,将这个在原本的要求中只有一下的拥抱延长到很久很久。
――――
翡勒科星,惟瑟郡的郊区,一座乡间别墅内。
对外宣称重伤休养中的格列诺巴・弗尔格向穿着睡袍,正坐在床边脸上带着浓重睡意的虫族单膝下跪行礼,本应在政变中死于刺杀的尼克勒斯五世面部皱起,在连打了几个哈欠后,对已经自行站起的格列诺巴发问说:“格列普,出了什么紧急的事让你这么晚赶过来?”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拽起躺在他身边的雌虫在将他的脸展示给对方看的同时说:“怎么样?他长得是不是很像廖瓦?......哦,好吧我不应该跑题,你想说什么?”
又一次单膝下跪行礼并借此隐去自己脸上的表情的格列诺巴恭敬的回复说:“尊敬的陛下,您回归王座的最好时机已经到来,卑劣的篡位者已经得到神的审判,始终带着面具的贵族们的本来面目已经显露。您是埃昔仅存的王,唯一的王,最尊贵的王,您听到了么?您那被篡位者玷污的王座已经在召唤您。”
原本还在与睡意斗争的尼克勒斯五世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转过身向刚才被他甩到床上的雌虫大笑着说:“廖瓦,你听到了么?所有觊觎我王位的野心家都已经死去,伪善者的面目我也已经看清,廖瓦,我要向你......”
尼克勒斯五世兴奋且得意的话因那把刺穿他的胸口的长剑戛然而止,他听到站在他身后的格列诺巴对他说:“他不是廖瓦,里奥瓦斯特・弗尔格早已经死去,因你的猜忌与忌惮而死。”
格列诺巴在床上的雌虫发出惊叫声的同时拔出了刺入对方体内的长剑,伴随着尼克勒斯五世呼叫守卫的呼救声刺入了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当一切结束时,将长剑擦净收起的格列诺巴看了一眼抱着被血浸透的被子吓呆了的雌虫的面孔,对早已效忠于自己的别墅守卫吩咐说:“看着他,别让他寻死。”
亲手杀死了自己从少年到青年最好的朋友的格列诺巴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他对正斜依在门框上,用袖子擦拭着因哈欠而溢出的泪水的瓦尔库拉・罗宾・切纳伍兹点了点头,越过他走出别墅,回到了悬浮车上。
摇摇晃晃的跟上来的瓦尔库拉又打了一个哈欠,没形象的摊在座椅上对他说:“我还以为你会杀死那个雌虫,毕竟你从来不留隐患。”
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的格列诺巴回复他说:“他长得像廖瓦。”
瓦尔库拉因他的回答低声咕噜了一句什么,以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姿态用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再次发问说:“这是最后一站了吧?我要困死了,你知道你的脑袋现在有多值钱么?而且现在距离我和那个小家伙约定的最后时间已经很临近了,我要尽快赶回去。”
眼睛盯着车窗外的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格列诺巴回复他说:“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我要去接一个孩子。”
瓦尔库拉被他的回答勾了兴趣,兴致勃勃的反问说:“孩子?私生子?”
格列诺巴显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的意思,几次尝试试探都没有得到回应的他从随身的空间装备内拿出发梳,耐心梳理自己被蹭乱的长发的同时,因无聊而开始没话找话般发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让我这个明显没有信誉的情报贩子,在你脑袋的价格空前的高昂的时候保护你,你的那些雌虫们虽然比我弱一些,但也是一群很能打的家伙们。”
仍注视着窗外的格列诺巴回复他说:“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热图拉那栋房子的地下有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