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您”
如果许沿胆子再大点,他或许会这么问,“梁奕生,你问我这些,按照你的标准来看,是不是也算越界了?”这话在他脑子里一转,没敢问出口,一怕梁奕生生气,二怕他生气后不跟自己说真心话。
这么一想许沿又觉得自己原来这么记仇,不是多大的事,竟然到现在都还记得。梁奕生每次叫他伤心他都能记得,就好像是种自我麻痹的手段,用这点伤心跟见他每一面产生的心动博弈,恨不能赶紧分出来个高下。
跳出自我麻痹,其实梁奕生对他已经足够好。
对吧?满娱乐圈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给对方资源的人,把他辛辛苦苦抬上咖位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为了有一天自己用这种语气质问他吗。许沿抿唇,默默又伸出手去,把掌心里的钉子再次递给他。
许沿是自卑的,面对梁奕生很少有人会不自卑。但他也明白今天的一切,就算自己某一天能够坐稳“新人演员许沿”那也是梁奕生给他的机会,他对上梁奕生就是要低他一等的。
他的问题听着像发脾气的质问,引得梁奕生看他好几眼。
梁奕生看着不像生气的模样,沉默着拿走许沿手心里的螺丝钉,低头钉了好几块木头。跟拍pd爬了梯子上来露出个脑袋,扒着屋檐叫两个人,“两位老师,麦检查一下,没收着声音。”
许沿应了好,又说抱歉。跟拍pd转头看导演组那边,那边打了个“OK”的手势,他让两人注意安全就下去了。
刚刚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没人再提起。
中午在木屋里做饭,侯凯安掌勺,柳嘉怡打打下手。
卓陆去外面抬水进来,留下梁奕生跟许沿没事做。柳嘉怡的草席上一期就编了个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收了尾。一人多高一米五的宽度,一整片都是光秃秃的枯草颜色,丑得很。柳嘉怡跟导演组要了颜料,把绘制的工作交给了两个等饭吃的闲人。
许沿把三支毛笔洗了,整整齐齐放了一排,跪坐在旁边,“梁老师,您来吧。”
梁奕生含笑,“别了吧?我上一期节目就走了,画完挂这儿让他们骂我一整季?”
蹲在门口洗菜的柳嘉怡听见笑得不行,“那不能,你梁奕生画的门帘儿,等节目结束归谁都得举行个拍卖。”
“这么给面子啊姐。”梁奕生接了话,但还是把毛笔递给许沿,“你学过,你画。”
许沿愣了下,没想到梁奕生竟然知道他学过画画。根本不算学过,就是中学的时候都流行学点兴趣爱好,他没法儿学乐器,运动也不方便,挑来挑去选了书法跟国画,许主任喜欢这些,觉得能陶冶情操。
也没学几年,学到高二的时候就因为要高考没再学过。
许沿连忙摆摆手,怕到时候播出去被人误会他真的学过,一传十十传百地最后别传成他这方面深造过,到时候人设没立住又是麻烦,解释:“我那个哪里算学过,就是上学的时候报的课外班,不会什么的。”
“想画什么?”梁奕生问。
许沿无法,只能接了笔过来。导演组给的颜料是很简单的几种基础色,红黄蓝绿黑白褐,没了。许沿提笔前盯着那草席看了会儿,转头问柳嘉怡,“前辈,直接画吗?有麻布吗?贴上一块儿好上色。”
柳嘉怡一拍脑门,“有,忙忙活活的我给忘了。我去给你拿。”
她从外头放工具的小帐篷里拿回来一块粗制麻布,递给许沿的时候跟他说,“也别叫前辈了,跟着他们一起叫我姐就行了,还能显得我年轻。”
卓陆拎着一桶水路过,插进来话:“嫌弃我们年纪大了?”
几个人一起笑出来。
这么大的麻布想平整地贴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沿铺好一边的角,指挥梁奕生按着:“梁老师,您按着这儿别动。”
梁奕生听话,伸手直接过去连着许沿的手一起按着。许沿往外抽没能抽出来,镜头都拍着呢,他看一眼梁奕生,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只见梁奕生表情淡定,语气也淡定:“哥哥姐姐认了一片,到我这儿就是梁老师?”
许沿耳根瞬间红了一片。他这话说得直白,不仅麦克风没关,柳嘉怡还在旁边洗菜呢。
果然柳嘉怡不会放过起哄的机会,“哎怎么回事儿啊?导演没说这是个恋爱综艺啊,哎呦小陆,你快出来听听。”
卓陆在里头生火,这边没有天然气,听见柳嘉怡叫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也能猜到,笑着回话,“我不去听,我劝你也进来,别这么没眼色。”
柳嘉怡不理他,她虽然年纪稍大,平时也不喜欢上网,不懂年轻人现在流行的嗑cp,但俩人往她面前这么一凑,柳嘉怡显然无师自通,一边洗菜一边插话:“人家小许不是害羞吗?你们平时那点儿私密的称呼还能在电视上播出来吗,对吧小许?”
许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手还被梁奕生按着,放软了声音:“梁老师……”
梁奕生看他。
许沿张嘴:“梁奕生。”
梁奕生眉毛一挑,也不知道满意了没有,还是放过了他。松手让他去扯那边的麻布了。
麻布一铺果然好看许多,有点像前段时间很流行的那种麻布包,买个素色的麻布包往上头画自己喜欢的图案。许沿在屋顶看了一上午的“海”,往绿色颜料里兑了水调好色,毛笔沾进去。
腕骨清晰的一截手腕,他本身就瘦,今天穿得也很有古代小公子的气质,拿上毛笔的瞬间味道更足许多。许沿的跟拍pd凑过来,给了很近的镜头,几乎可以想象到播出的时候电视方方正正的框里只有一截手腕挥洒颜料。
卓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柳嘉怡身边看,等许沿又开始调颜色的时候才开口问话:“许沿学过啊?”
当时他们说话的时候卓陆不在屋里,所以没听见,许沿又跟他解释,“中学时的兴趣班而已,不算学过。”
“那画得很不错了,我听说你学历很好,怎么想来当演员的?”卓陆问。
绿氧是档慢综艺,虽然看着砍柴捡树枝盖房子跟什么生存挑战似的,但其实任务真的不重,嘉宾们凑在一起聊天的part很多。
许沿跪坐在草席上,精力还是集中在画画上,他就是有这个毛病,算是缺点吧。很难一心二用,你让他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再问他问题他多半是实话实说,没有脑子能想出来很妥帖的措辞。
“家里一开始也不同意,我父母都是老师,从来没有人涉及过娱乐圈方面。我因为耳朵的问题从小过得有些单调,可能是憧憬当演员可以借角色之便过很多种人生吧。”许沿说。
“小许耳朵怎么了?”柳嘉怡并不知道这件事。
许沿笑笑,“姐,我左边耳朵听不见。”
“啊?”柳嘉怡眉头皱起来,显然是觉得心疼了。他们当演员的演过许多角色,演残疾人也是必修课,共情能力一般都很好。生活中很少碰见残疾人,柳嘉怡听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耳朵听不见,心里就像被扎了一下似的。
“完全听不见?那治不好吗?”柳嘉怡问。
“先天的,治不好。”梁奕生把话接过去,六个字硬邦邦的。
许沿还在专心画画,这草席到时候是要挂在木屋门上的,之后的每一期都会出镜。所以对他来说绝对是一项挑战,要是画得丑了之后几期节目绝对草席每出镜一次弹幕都是成片的人在骂他。
没注意到梁奕生不太好的语气,也没注意到卓陆看着柳嘉怡摇了摇头。柳嘉怡也自觉话多了,许沿先天性失聪,个中滋味尝了千百遍,肯定是最想治好的人,自己还多嘴问他能不能治好。
“许沿先画,我跟怡姐进去帮侯大哥打打下手。”卓陆说了一句便带着柳嘉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