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狐女之子,鬼庙沈错。
卢鸣风底子一向不错,躺在床上养了几天伤就好全了,经过此事,他总算能安分地待在山上了,除了练剑就是在屋中修炼,这日李掌教刚走,他就跟林松风来了无极楼。
阮秋冷不防听卢鸣风听起沈灼寒在山下等他,很有些意外,见师尊在跟林松风说话便没有打扰,同卢鸣风说了一声便独自下山去。
到了山脚,阮秋一眼就见到站在山门前的沈灼寒。
经过聂无欢闯山一事,凌绝峰的阵法被加强,山脚这片区域也被覆盖进去,外人可以靠近,一旦出手伤人就会迅速被阵法困住。
此刻,山门前的沈灼寒还是话本上秀雅出尘的白衣少年,只是阮秋再看到沈灼寒,心态已不能回到从前,他正了正神色,上前出声。
“沈师弟找我有事?”
沈灼寒闻声回头望来,一见到阮秋,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便弯了起来,“好久不见,阮师兄。”
阮秋其实有些不自在,在话本上沈灼寒会是师尊几年后的命定道侣,不过那是在他死后,如今他还活着,他大抵也不会再死在聂无欢手中了,他也想为师尊争取一回。
如此,他就不能再撮合沈灼寒和殷无尘了,他先前说好要举荐沈灼寒入清徽山也没做到,如今见到沈灼寒,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沈灼寒却似乎忘了这件事,也从没问过阮秋,此刻只问:“在名剑山庄后就没再见过阮师兄,听闻上回魔门少主闯入宗门伤了阮师兄,虽然迟了许多,师兄可有大碍?”
他这么问,阮秋便从善如流地说:“我无事,那日在书楼我也见到了沈师弟,你可有受伤?”
沈灼寒笑应,“我还好,只是这几日很担心阮师兄。”
阮秋已经习惯沈灼寒这样语调暧昧地同他说话,他也不知道沈灼寒为何总爱同他玩笑,但这样站在山门前说话总有些不方便,便道:“沈师弟来得正好,我养的那几株九夜兰都开花了,我说过要送你的,不如就随我上山,顺道亲自去挑选一下。”
他本来以为沈灼寒应该不会拒绝,他答应过举荐的事没做成,也想送沈灼寒九夜兰做赔礼。
然而这次,沈灼寒却摇头了,“我就不去了。阮师兄,我这次来见你,是来同你道别的。”
阮秋微愕,“道别?”
“我即日便下山历练,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暂时用不上师兄用心培植的九夜兰了。”沈灼寒同他说话时,眉眼总是含着笑的,“也不知道我走后,阮师兄会不会想起我。”
阮秋的错愕很快被他的调笑冲淡,“你即将筑基,说不定此番历练能寻到一份好机缘,于修行也会大有益处。你,要去哪里历练。”
沈灼寒偏头思索了下,末了轻声,“不知道,也许会先回我的家乡看看。”他顿了下,望向阮秋道:“我的家乡在很远的西北,那里有一个传说,阮师兄可有兴趣听听?”
他既然提到了便是想说,阮秋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传说?”
沈灼寒斟酌一番,慢条斯理地说:“那是一个,关于狐女的传说。白狐在山中修炼数百年,终修得人形,来到人世间。就像每一个话本故事一样,她与凡人相识相爱,生下了人族的孩子,但总有一日,她的身份会暴露。她是被外来的邪道设计现出妖身原形的,被其诬陷成杀人饮血的妖女,她的凡人丈夫居然毫不犹豫选择抛弃她,并且为了自证清白亲自动手。狐女被爱人所杀后,她的孩子也被架上祭台,村民们怕极了他会变成妖狐害了全村,喊着叫着要杀死他这个妖怪。”
同样的故事,阮秋其实也听说过很多,不过明明听过很多同样的桥段,在沈灼寒那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时也会心生不忍,他呼吸一滞,攥住衣袖,“那,他被烧死了吗?”
“死了。”
沈灼寒看到阮秋脸色变化满脸惋惜,又笑了起来,“从此,生在凡人家中的孩子死了,活着的只是狐女之子。他被路过的仙子救了,这位仙子揭穿邪道的阴谋之后,也严惩了愚昧的村民,为狐女洗刷冤屈。再后来,错杀狐女的村子里为了赎罪,修建了狐仙庙,日夜供奉狐女的石像,我因此自小对传说中的狐女很是好奇,有一回在梦里被鬼怪勾走魂魄,是一只突然出现的小狐狸带我回到自己的身体。”
阮秋为他这一口气的停顿很是无语了一阵,最后叹道:“像这样的事话本上一直在写,世间也常有,普通人还是对妖有太多偏见,不过两族毕竟不是同类,很难相融。”
“也许吧。大部分妖族都喜欢待在自己的地盘修炼,也有一些不安分的妖族喜欢流连人间。”
沈灼寒淡淡一笑,“如今世间还是以强者为尊,修行才是王道,人间也不过如此。与其贪恋一时的欢愉,沉溺情爱,将自己的弱点送到旁人手上,不如专心修炼,等到真正强大起来之时,将一切握在手中,到那时便无人再敢来招惹,岂不妙哉?”
阮秋皱了皱眉,觉得这话不太对,好像又挺正确的。
忽地,沈灼寒将一枚雕刻成狐狸形状头大尾巴大的小玉坠递到他面前,“阮师兄可喜欢这个?”
阮秋微微一愣,这狐狸玉佩……还挺有趣的,他没有说喜不喜欢,只问:“这是要给谁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灼寒冲他一笑,说道:“是我亲自雕刻的小狐狸,想来想去还是做成了剑穗坠子,阮师兄这次可一定要收下。我这一走,阮师兄可要很久见不到我。”
阮秋啼笑皆非,沈灼寒是笃定他会想起他吗?他正要婉拒,沈灼寒一句话便叫他收了这份心。
“上回买的狐狸面具没了吧。”
阮秋顿住,确实是没了。
被他师尊拿走了。
沈灼寒晃着剑穗玉坠,又幽幽说道:“是被捏碎了。阮师兄这么不小心,我会难过的。”
他怎么知道碎了?
阮秋自己都不知道,仔细一想,师尊连聂无欢的醋都吃,那日拿走狐狸面具,不会真的捏碎了吧?他突然对这样偷偷吃醋的师尊有些无奈,赶紧面不改色地替师尊撒谎。
“不是的!那,应该是我被人抓走时不小心碰碎了。”
沈灼寒笑而不语,也没说信不信,自顾自将狐狸玉佩塞进阮秋手中,“好了,我该走了。”
阮秋忽然觉得,他在说出这话时,藏着狡黠的狐狸似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不舍。想到沈灼寒在话本中与师尊的缘分,阮秋眨了眨眼,捏着坠子,感慨万千地说道:“保重。”
山风吹过,沈灼寒朝他笑着摆了摆手,走得很洒脱。
阮秋目送他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心头不知为何有些沉重,默默叹了口气,便要回山。
却在这时,一道剑光划过,殷无尘的身影出现在前门前,紧跟着林松风与卢鸣风也火急火燎地从山上赶了下来,俱是神色匆匆。
要不是见到两位师兄,阮秋差点就想扑进师尊怀里了,好在二人来得及时,他堪堪停在师尊面前,刚要行礼,殷无尘便问:“人呢?”
阮秋看他神色紧绷,心下猜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殷无尘突然这么问他他也愣住了。
“沈灼寒呢?”
卢鸣风比他们还着急,跑过来喊道:“小师弟,刚才来见你的那个沈灼寒,就是先前混入宗门的内奸,是血影宫鬼母的徒弟,他叫沈错!”
阮秋心下大惊,“沈错?”
他今日才知道宗门里有内奸,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出来了,这个人还是他刚才见过的沈灼寒?阮秋满脸不可思议,捏着玉坠愣愣说道:“他,他已经走了,说要下山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