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纪念/诅咒◎
傅书珩和许知颜的生日挨得近,一个生在腊月,一个生在正月,时日相合,连生辰都想为二人做媒。
许知颜回到家,打开床边的落地灯,坐在床头,抬手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欣赏那串红豆手链,她生得白皙,赤色珠串似夺目的鸽子血在腕间滑动,红白相衬,别有风味。
既然那男人不肯承认,还霸道上了,她才不要主动,势要搓搓他的锐气,谁还不是被人捧着长大的?
之后苏潼再问,许知颜专挑傅书珩在的时候模棱两可地回答,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吊着他的胃口。
许知颜摘了手上另一条珐琅手镯,放进首饰盒,独留下那所谓的“地摊货”。
这条手链有些年头,意义于傅书珩来说更是重大,它是傅母当年嫁给傅父时的嫁妆,也是傅母常年戴在腕间的饰品。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傅书珩就再也看不见母亲戴着手链的模样了。
傅母离世的前一天,十九年前的元旦,傅书珩躲在父母房间的衣柜里,借着缝隙看见母亲握着那朱红色的手链,从面无表情变成无声啜泣,最后将它贴在胸前释怀微笑。
傅书珩年幼,他很少见到母亲脆弱的一面,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捂住嘴巴不敢出声,在黑暗的环境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物是人非,家里医生、警察匆匆,他站在保姆身边攥着衣角,傅母被抬出卧室时,保姆压低身子,遮住他的眼睛。
傅太太的葬礼毋庸置疑是庄重严肃的,来悼念她的人横跨政商两界,挽联花圈堆满灵堂,傅书珩只觉得刺眼。
傅父交给傅书珩一个信封,里面是傅母写给傅书珩的一封信和这串手链,她没说这手链的用途,在傅母这里,它早已不再象征美好,但是傅书珩明白母亲的意思。
如果他碰见一个能相守一生的人,这是一份纪念;若是没有,这便是一份诅咒。
葬礼没过多久,傅书庭和他母亲就进了傅家的门,但是傅老爷子执意不肯认新的儿媳,这么多年来,傅书庭的母亲也没能如愿嫁给傅父,就在傅家这么无名无份地熬着。
这两样东西一直放在申城的家里,那天陪许知颜回去,傅书珩特意把东西取了回来,信留在自己手里,物件已经交给了许知颜。
他从没想过这东西会带在除母亲和许知颜以外第三个女人手上,就算最后他和许知颜走不到一起,也不会再有别人。
他在赌。
目前来看,赢面不低。
许知颜动心了。
唯一的变数则是许知颜如果知道自己骗她,会不会让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傅书珩禁不住许知颜激,今晚要不是她故意说那些话气他,他也不会这么沉不住气提前把东西送了去。
许知颜发了一条朋友圈,仅一人可见。
一张戴着珠链的纤纤玉腕。
她最近在剧组忙着拍戏,空闲时间向前辈虚心求教,没怎么看微信信息,这会洗漱完坐在床上,信息提示的小红点都已经显示省略号。
信息大多是旧友看见电影定妆照后的问候,更多的是为她能坚持在溪城这小镇里摸爬滚打的吃惊。
许知颜选了几个关系不错的人回了信息,其余的狐朋狗友她现在没心力应付。
傅书珩看见许知颜这条朋友圈,犹豫要不要点赞,他淡淡一笑,没任何操作,扔了手机去洗澡。
洗到一半,他又湿身出来点了个赞,返回洗手间。
*
2月16日是许知颜的生日,进组也近二十天。
打工人的悲哀,别说是生日,连大年三十都是在剧组过的,好在晚上三人能窝在家里一起抱团取暖涮个火锅。
虽然苏潼很拒绝当电灯泡,却也架不住一个人孤独过年的悲哀和许知颜绝交的威胁。
许知颜生日这天正巧是开机以来她的第一场夜戏,白天还有其他分镜戏份,根本抽不出空庆祝。
苏潼心疼许知颜,她提前买了生日蛋糕放在剧组的冰箱里,想趁空闲时间一起给许知颜吹个蜡烛。
女一号薛茹榕在业内饱有盛名,是著名的“一条过”,可傍晚怎么都不在状态,有条戏NG了快十次,一次比一次差,惹得张映南大发雷霆,旁边的工作人员没一个敢出言相劝。
许知颜忙得不见人影,拍完分镜回来,正撞上这低气压的氛围,她不明所以地观望大家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久闻张映南脾气暴躁,今天算是见到传说中的一幕了。
许知颜缩在傅书珩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张映南摘掉耳机,捏捏眉心,抬头看见许知颜和傅书珩站在对面角落,他敛起眉间几分厉色,冲许知颜招手,“知颜,换衣服,等下先拍你的戏。”
“啊?”许知颜扭头对上薛茹榕的视线,薛茹榕面如土色,没了以往容光焕发的神采,“……好。”
许知颜拉着傅书珩碎步跑回休息室,一路念叨哀嚎,“完了完了,我不会成众矢之的吧,薛茹榕要是变成第二个刘亚琦,我还有活头吗?”
“换衣服,别想有的没的。”傅书珩安慰她,“实在不行我给你挡着。”
许知颜换好军装,这场戏难度不低,要吊低空威亚拍打斗戏,她心里暗自感谢傅书珩那天骗她去蹦极,从那以后,她似乎不像以前那般惧高了。
动作指导昨天认真拆解打戏动作,教了许知颜要领,许知颜学得有模有样,就是晚上回家发现胳膊大腿有几块淤青。
正式拍摄开始,许知颜借助威亚的力量,脚踩老式汽车车轮,转身翻上车顶和另一名群演进行打斗戏份。
群演的力量掌控没有动作指导专业,手上用劲过猛导致许知颜落地位置不稳,一脚踩空肩膀直摔向地面。
这一摔并不严重,却不想傅书珩、张映南、高言三个人都径直朝她跑来,更尴尬的是,三个人都伸手扶她,面面相觑。
许知颜肩膀疼,脑子却还没乱,扶着傅书珩的胳膊站了起来。
傅书珩问:“没事吧?伤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