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以年醒得比平时早些,疼痛尚未完全苏醒,他得以享受片刻的安宁。
夏蕤还睡着,手臂轻轻环在他腰间,呼吸均匀。
他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睡颜,晨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像撒了一层金粉。
他极轻地擡起手,想要触碰,又怕惊醒她,最终只是悬在空中,描摹着她的轮廓。
他以后或许会忘记疼痛的滋味,但一定会记得这个清晨,记得阳光的味道,记得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夏蕤醒来时,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凑上前轻吻他的额头。
“早上好。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轻声回答。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暗号——不算太坏,还能忍受。
她起身准备早餐。
公寓的小厨房里很快飘出米粥的香气,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轮椅上,推到窗边的餐桌前。
窗外,公园里的樱花正在盛放,如云似霞。
“今天想做什么?”她一边帮他盛粥,一边问。
他望着窗外:“就这样看着你就好。”
他的精力大不如前,大部分时间只能安静地坐着或躺着。
但他们找到了新的相处方式。
夏蕤把画架支在阳台,一边画画,一边陪着他。
有时她会念书给他听,从他带来的《三国演义》到她喜欢的诗集,她的声音清澈柔和,像春天的溪流,抚平他因疼痛而紧绷的神经。
午后,他精神稍好时,会让她推着他去阳台晒太阳。
四月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烈,他闭着眼睛,感受光线在眼皮上跳跃。
“夏蕤,”他忽然开口,“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她放下画笔,坐到他身边:“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于是她开始讲述,从记忆里最早的画面开始——爷爷带她去逛花鸟市场,她抱回一只雪白的小猫;第一次学画画,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初中时和好友偷偷去看演唱会,结果被老师发现……
她讲述着那些他未能参与的过往,用语言为他构建一个完整的她。
他安静地听着,偶尔微笑。
这些平凡的日常,是他曾经拥有却又早早失去的,如今通过她的讲述,仿佛也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该你了,”她讲完一段,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你也给我讲讲,除了音乐和小狗之外的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记忆中搜寻。
“小学时,”他缓缓开口,“我曾经养过一盆薄荷。忘记是从哪里来的,就放在窗台上,偶尔浇点水。它长得很好,整个夏天房间里都是薄荷的清香。”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梦。
“后来冬天来了,它枯萎了。我难过了很久,把枯萎的枝叶收在一个小盒子里。现在想想,那可能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
夏蕤握住他的手,无声地给予安慰。
“生命很脆弱,是不是?”他望着远处盛放的樱花,“但也很顽强。那盆薄荷虽然死了,但它的味道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直到现在还能想起。”
就像他们的爱情,明知即将凋零,却依然选择在春天尽情盛放。
傍晚时分,疼痛又开始侵袭。夏蕤帮他服下止痛药,坐在床边为他读诗。她选了一本聂鲁达的诗集,翻到其中一页: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她的声音在暮色中流淌,像一道温柔的屏障,将他与疼痛隔开。他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住她的衣角。
当疼痛达到顶峰时,他会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发疼。
但她从不抽手,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低声重复:“我在,我在这里。”
最难受的时刻过去后,他虚弱地靠在她怀里,浑身被冷汗浸透。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又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她摇头,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去他脸上的汗:“不会,我说过,我喜欢你,什么样子都喜欢。”
夜色深沉时,他的疼痛终于暂时退去。
夏蕤帮他换好干净的睡衣,扶他躺下。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房间里。
“夏蕤,”他在黑暗中轻声唤她,“谢谢你。”
“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