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杨润琴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蕤蕤,何以年,我买了点糖炒栗子,还热乎着,你们尝尝。”
一股甜糯的、带着焦糖香气的温暖味道瞬间在病房里弥漫开来,巧妙地冲淡了消毒水的气息。
杨润琴细心地将纸袋放在夏蕤手边能够到的柜子上,又拿了一些递给隔壁床的何以年。
这么久相处下来,杨润琴也已经跟何以年很熟了:“何以年,你也吃点,补充点能量。”
“谢谢阿姨。”何以年接过,轻声道谢。
夏蕤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纸袋。
那温热透过纸袋传递到她的指尖,让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摸到一颗,外壳有些粗糙,带着炒制后的微黏。
“妈,这个怎么剥?”她有些犯难,以前都是看也不看就剥开了,现在却无从下手。
“我来帮你。”杨润琴说着就要动手。
夏蕤摇了摇头,躲开了一些:“妈妈,可是我想自己学学。”
杨润琴坚持:“我帮你更方便一些。”
“阿姨,”何以年的声音适时响起,温和地阻止,“让她自己试试看吧。摸索着剥,也是一种体验。”
杨润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欣慰地点点头:“也好,蕤蕤你慢慢剥,不着急。”
夏蕤抿了抿唇,手指更加仔细地感受着栗子的形状,寻找着那条细微的裂缝。
她的动作很慢,很笨拙,指尖用力,小心翼翼地试图掰开坚硬的外壳。
偶尔用力过猛,栗子肉会被掐出印子,或者外壳碎裂得不甚美观。
但她并不气馁。
当第一颗完整的、金黄色的栗子肉终于被她成功剥离出来时,一种微小的、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我剥出来了。”她带着点小骄傲地宣布,将那颗栗子肉放进嘴里。
香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温暖一直蔓延到胃里,那是属于冬天的、确定的幸福感。
“很好吃。”她满足地说,又伸手去拿第二颗。
何以年看着她专注摸索的样子,和成功后那毫不掩饰的欣喜,眼底也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自己也拿起一颗栗子,慢慢地剥着。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细微的、剥栗子的窸窣声,和两人偶尔因为吃到特别甜的一颗而发出的满足轻叹。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都染成了金色。
杨润琴看着这一幕,看着女儿脸上那真切的笑容,看着隔壁床那个沉静温和的少年,眼眶微微发热。
她悄悄背过身,假装去整理床头柜上的水杯,将涌上来的酸涩逼了回去。
夏蕤吃完第三颗栗子,心满意足地擦了擦手。
她转向何以年的方向,轻声问:“何以年,你剥的栗子,甜吗?”
“嗯,”他回答,声音里带着和她一样的满足,“很甜。”
糖炒栗子的香甜气息在病房里萦绕不去,连进来换药的护士都笑着说:“哟,今天咱们病房改善伙食啦?”
第二天早上,夏蕤醒来时,感觉眼皮上的光感比平时更明亮一些。
明明她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但是还是觉得明亮了不少。
她摸索着坐起身,朝着窗户的方向“望”去。
“今天阳光很好吗?”她轻声问,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病房里的另一个人。
“嗯,”何以年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温和,“是个晴天。云很少,天看起来很透亮。”
他的描述让夏蕤努力在脑海中勾勒那片湛蓝。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雀跃地提议:“那……我们把窗户开一点缝隙好不好?我想听听外面的声音。”
自从视力急剧下降后,她对外界的声音变得格外敏感,也格外渴望。
“好。”何以年应道。
他起身,走到窗边。老式的窗户有些紧,他用力推了两下,才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打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
瞬间,外面世界的声音像潮水般涌了进来。
远处马路上车辆行驶的模糊噪音,近处树枝上鸟儿清脆的鸣叫,楼下似乎有医护人员推着器械车经过,轮子压过路面发出规律的声响,甚至还能隐约听到某个楼层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广播声……
这些在普通人听来或许嘈杂的声音,对于夏蕤而言,却是格外的动听。
她微微仰起头,侧耳倾听,脸上带着一种专注而愉悦的神情,仿佛通过这些声音,她能“看到”一个忙碌而充满生机的世界。
“有鸟叫,”她欣喜地说,“好像还不止一种。”
“嗯,”何以年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有几只麻雀在下面的冬青丛里跳来跳去。”
一阵微凉的、带着阳光味道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轻轻拂过夏蕤的脸颊,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