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积羽沉舟 - 千人玉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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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今年的元旦节是个周六,和香港的法定假期刚好重合,于是很多公司决定装聋作哑,就用周六把元旦假期糊弄过去。陆向舟他们的培训组勉强有点人性,中午搞完讲座后便放老师们自由活动,算是给补了半天假期。

所以下午三点,在百分之八十的香港人还在各自的岗位上埋头苦干的时候,陆向舟已经端坐了在了商场里的半露天咖啡馆里,一边喝着咖啡等候电影开场,一边捏着手机发呆畅想。

这是他来香港的第四个月,虽谈不上彻底融入当地生活,但起码比那些所谓的深度游港还是要深入得不少。到了现在,当初的那些水土不服和生活差异已经尽数散去,陆向舟便发现自己和香港其实挺合得来的。

他主意大,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要求,这过程中只要谁插了手多了嘴,他就会全身上下不舒服。可偏巧泉临人大多热心肠,这家Omega许久没嫁人要管管,那家AB两口子吵架了要问问,就连谁家孩子读书不认真、上学早恋了,他们都忍不住要上去念叨念叨。说是好心建议,其实在陆向舟看来就是多管闲事。但他权力小,辈分又极低,平时碰见这种情况也只能尽力忍着,别无他法。

就像虎落平阳,只能处处低头做人。

但香港就不一样了,这座城市飘零在外一百多年,断绝文化传承,失去故土支撑,生活在里面的人除了拼命赚钱活命,几乎没有别的追求,也不可能有别的追求。像这样过得久了,经济至上的原则便刻进了香港人的骨血里,即便是主权变更之后,他们也依旧没能把情感需求放到经济需求前头,还是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拼命赚钱。亲情?先放一边。友情爱情?更是放一边。人与人相处的唯一红线是不要碍着彼此赚钱,除此之外,他人是死是活都与已无关。

极端的冷漠带来的是极端的自由,没有人管,没有人在意,当然是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陆向舟可以在晚上培训结束后,一个人到茶餐厅去吃一份有汤有肉有甜品有主食的大餐,丝毫不必在意别人会不会觉得奇怪。因为除了服务员根本没人会去看他吃了什么,大家都在埋头苦干,尽力节省每一分钟。而服务员其实也不在意他吃了什么,他们惦记的只有小费而已。

陆向舟也可以大中午的一个人站在学校前的十字路口发呆,研究让行人通过的路标按钮反应时间到底是多长。他有时甚至会跟着来往的学生们走上几个来回,就为了验证这个计时器是有固定的通行时长呢,还是会根据过马路人数的多少适时调整――结果当然是没有那么智能。不过他还是一趟趟地走着并乐此不疲,直到讲座的时间快要到了,才大步往大礼堂赶。而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会对他表示质疑,因为只要他不躺在马路中间挡着大家走路,哪怕他围着信号灯跳舞都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原因还是那句话――大家都很忙。

“所以最自由的自由是与世界无关。”

陆向舟迅速在手机备忘录上敲下这句话,这是很好的感悟,虽然他不知道可以用在什么地方。

“而自由之所以这么重要,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面前的咖啡不知不觉中被喝掉了大半,陆向舟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慢慢写下结论,“是因为它允许我们做任何事情,不抱期望,自然也没有失望。”

就像他和宫羽现在的关系一样。

自打那天晚上把宫羽的微信也拉黑了之后,陆向舟整个人终于由内而外地感觉到了轻松。他原本是想给宫羽解释,说说自己为什么想离婚,又为什么没有回他信息,关于以后两个人怎么相处,他也想要交代一下。可来来回回构思了无数遍,觉得怎么说都不对,怎么修改都不好,一气之下索性拉黑了宫羽,打算彻底断绝自己总想要和他说点什么的念头。想着反正两个人都已经离婚了,本来就不应该继续有牵连,再有什么想说的话也要全部烂在肚子里。

可万万没想到,拉黑不是结局,而是开始,是他真正和宫羽进行无障沟通的开始。

因为微信拉黑的设置仿佛给陆向舟设置了一道安全屏障,一方面保证他想说的话一定能发出去,另一方面又保证了他发出去的话宫羽绝对收不到。于是他可以不再压抑自己想要给宫羽发信息的本能,心情好了就诉诉衷肠,说点软话和体面话,心情不好就破口大骂,也不用顾忌宫羽会不会火冒三丈。甚至各种无聊的小事,比如某天餐厅的免治牛肉饭不好吃,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都被准备考试的学生占了,地铁里碰见横冲直撞的小孩子......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往宫羽的对话框里倒,丝毫没有思想负担。

因此陆向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和宫羽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不是宫羽不爱他,而是他受不了宫羽不爱他。一段感情,只要有期望,就一定会有失望。而现在他之所以感觉到轻松,就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所有的感情都不会再收到宫羽的任何回复了,他拥有了爱情里最大的自由――不会在爱里受伤害的自由。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10分钟,陆向舟扔掉了手中的咖啡杯,通体畅快的往电影院里走。他给自己的跨年夜安排了一场电影,经典香港警匪片,卧底、缉毒、高层叛变,剧情好不好先不说,就这演员阵容都够他脑内高潮好一阵子。他还订了一顿位于铜锣湾希慎广场顶楼的单人晚宴,大落地窗,旋转舞台,烘托气氛的小型乐队听说是餐厅专门从澳洲请过来的。他可以在这里慢慢的吃饭、品酒,从晚上8点一直坐到11点,然后加入到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和大伙儿一块在时代广场的钟声里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些都是很好的跨年计划,只可惜陆向舟没料到会有一些干扰项。就在他靠在电影院的软椅上舒舒服服地感受港味大片时,一个不速之客正缓缓地降落在香港机场。

宫羽原本买了早上的飞机,和陆向舟来香港的那班同一时间,但不凑巧遇上泉临大雾,他在机场足足等了六个个小时飞机才起飞。这会儿到了香港已经濒临傍晚,等他倒腾到陆向舟家,也许人晚饭都吃完了。

不过吃没吃饭倒是没关系,人在家就行。以宫羽对陆向舟的了解,元旦假期他绝对不会四处乱逛。因为这家伙怕吵,节假日出行又不方便,所以只要自己不值班,两个人都是在家看电影打发时光。偶尔两三次遇到他有工作,陆向舟就会去陈敏那儿呆着,也算是足不出户了。

即将见面的心动顺着血管传到大脑,宫羽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慌乱的心终于找回了正常的节奏。他一边伸手招呼出租车,一边不断地在脑子里重复着一会见到陆向舟后打算说的话,失败了这么多次,这回一定不能再惹人生气了,就算暂时哄不回来,但...但至少留个气口吧?

林立的高楼从眼前渐次划过,许久不见的爱人的脸终于在不断缩减的距离里变得清晰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宫羽想了很多,虽然他依旧不明白陆向舟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又有多喜欢,但他明白了一个人一旦喜欢上另一个人,就一定会对爱的反馈有需求,而这种需求一旦得不到满足,就势必会让先付出爱的人受到伤害。

可他不想伤害陆向舟,从来都不想,因为亏欠是所有情感里最让人遗憾的一种,如果无法偿还,就会一直念念不忘,这比求而不得还让人难受。所以宫羽命令自己一定得把陆向舟哄回来,让他消气,哄他开心,至于他想要的喜欢,自己也能给,一时给不了,就多努力一下。总之只要不是不喜欢,就一定能喜欢上。

陆向舟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为什么做不到?

45分钟后,出租车把宫羽撂在了一条小巷子里――伟晴街?他盯着自己在地图上标记好的地址,狠狠地愣住了。

按照他的想象,陆向舟应该住在一个挺中心的区域,因为这地方夹在圆方和佐敦的中间,一个是富人区,一个是闹市区,那中间的这块地方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偏僻吧?宫羽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但这条名字听起来一点也不落魄的街看上去确实有些萧条,人烟稀少不说,店铺也很零落,看上去蔫了吧唧的,也不知道陆向舟到底怎么选的地方。

宫羽勉强压下心中的迟疑,快步向面前的公寓楼走去。B座2楼,电梯出口右转......就是这了,他看见了陆向舟放在门口的鞋架,里面的鞋子全是自己眼熟的。胸口的大石狠狠落下,他还没来得及深呼吸,手就已经越过大脑直接摁响了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屋子里迟迟没有人回应。

会不会是在房间里没听见?宫羽把耳朵贴在门上,又按了几下门铃,但屋子里悄无声息,期待的开门声迟迟没有响起。

难道不在家?不能吧...一种从未预料到的结局陡然出现在宫羽面前,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在家能在哪儿?学校?图书馆?还是出门买东西去了?陆向舟可能的去处就这么几个,但他不可能一个个排查,万一两个人在这个过程中刚好错过了,那不是......思考了半天,宫羽决定还是原地等待,反正无论陆向舟现在在哪儿,晚上都得回家睡觉。他刚刚上来的时候发现楼对面有家茶餐厅,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这栋楼住户的出入情况,那他只要在那儿等着,就一定能守到陆向舟回来。

出师未捷的失落很快过去,宫羽三两步走进了茶餐厅,随便点了些吃的,就开始了枯燥无味的等待。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陆向舟做到这一步,或许陆向舟本人都未曾想过,如果这都不够诚意......宫羽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这都不够诚意,那他真的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像这样浪费他的时间。

夜幕降临,伟晴街两旁的高楼纷纷亮起了灯,密密麻麻的小窗户里整齐划一地透出黄白色灯光,一眼望去,除了压抑,还是压抑。这条街像是被新年遗忘了一般,除了几家餐馆偶有人出入,整条街道都空空荡荡。宫羽一开始本还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狭小的单元入口,生怕错过了陆向舟匆匆闪现的身影。但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在这条鬼影都没有的街上,别说错过陆向舟了,就连错过只耗子看来都不大可能。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

不耐烦的服务员前来催促了无数次,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是否要去结账,无数次,真的无数次。宫羽从一开始的礼貌应对,慢慢到焦躁难耐,最后终于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将要过去之时,拍下了一百港元的小费,大步冲出了茶餐厅――他要给陆向舟打电话,现在马上,一秒钟都不能等,他必须立刻把这个人从香港挖出来。

宫羽几乎是跑着冲进了街拐角处的24小时便利店,和听不懂普通话的店员鸡同鸭讲地比划了半天,终于买到一张一次性电话卡。换卡,插卡,拨号,拨打陆向舟的电话第一次成为如此艰难又充满希望的事情,终于,在几秒的停顿之后,电话通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宫羽正打算感叹香港的电话铃声怎么和大陆不一样,结果突然出现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先是粤语,接着是普通话,僵硬的声音从话筒里一字一句传出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占线?

宫羽看了看表,11:50分,倔气突然上来,他拿着电话想都没想就按下了重拨键,结果还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占线。再拨,还是占线,再拨,依旧占线。宫羽就这样赌气似的站在便利店门口打了陆向舟几十个电话,从去年的最后一天打到新年的第一天,可整整半个小时,陆向舟的电话一直在占线。

为什么?凭什么?巨大的问号将宫羽淹没,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以和陆向舟在跨年夜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让陆向舟流连忘返到大半夜了都还不回家。

恐慌像是一枚深海炸弹,从心脏里炸开,一路燃烧至宫羽的皮肤,让他在新年的第一天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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