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尽 - 青玉案 - 其颜灼灼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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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尽

杏烟河畔高挂的烛灯灼亮,画舫华船悠悠晃晃而过,水面波光粼粼,倒映了一江的盛景晚韵。

路千棠是在画舫上见到了传闻中的楚王殿下,数位美姬或倚或坐或半躺着,众星拱月般围着那位殿下,路千棠来时小厮刚刚撤了酒桌,又换了一架圆几,像是刚刚送走一拨酒客,这是二回开宴了。

但凡在郢皋待过的,没人会不知道那出震动京师的楚诗案,那些年路千棠又是成天东奔西跑的,没有茶馆戏楼里听不来的消息,也知道那是一盆声势浩大的脏水,要把萧明落这块美玉泼黑了、染臭了,让他闭了嘴,就是再多才气也憋死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放逐里。

路千棠瞧见面前这位正与美姬绕颈喝合欢酒,衣衫散乱,半束的发髻也不拘地散落了,俊秀的面容上一片酒气染上的热红。

直到侍从通报了,萧明落才施施然地坐起身来冲他笑:“怎么让路将军站在外头,快请进来。”

路千棠走上前来见了礼,这里一片香莺乱燕之景,谁瞧了去都要觉得楚王殿下这块美玉是彻底成了齑粉。但他眼明心亮,想也知道,既然叫他来见这位楚王爷,总不会是来欣赏王公贵子的风流韵事的。

他这般思忖着,心内却忍不住想起四殿下成天对外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暗叹了一口气。

萧明落颇为放荡地略一整衣衫,挥手请他坐下,叫美姬都退了开来,只留两个在旁侍酒。

随口寒暄了两句,萧明落半真半假道:“说来可气,我王府那管事的确实是老糊涂了,将军的拜帖竟然今日才拿给本王看,还请将军不要怪本王慢待了。”

路千棠也一笑,道:“不敢,臣早听说八殿下毓秀人物,如今有幸来了苏淮,能与殿下相坐饮酒已经是荣幸之至了,哪敢生不敬之心。”

萧明落忍俊不禁道:“本王早听说路将军的刀使得厉害,说是乱马之上、刀影之内,取敌方将领首级都如反掌观纹――倒是没想到没想到嘴皮子也不逊色。”

路千棠又是一笑,说:“殿下说笑了。”

小厮手脚麻利地上了酒菜,身侧美姬立刻上前给这两位斟好了酒,随后便很是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萧明落与他喝了两杯,又说:“将军大才,梁衮的仗都打得漂亮,如今被调来苏淮除什么山匪,真是屈才了。”

路千棠神色不动,说道:“除了山匪也是保一方平安,事关百姓身家性命,没有什么委屈的。”

萧明落很爱笑,笑得大都开怀,不像某位殿下凤眼一弯觑你一眼,瞧他唇角带了笑,时常让人分不清那位到底是真高兴还是在用眼睛骂人。

这位殿下倒是给人一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意味,让人觉得他好像平生志趣就在这半盏酒水里了。

萧明落又笑,说出的话却不大好听了,他说:“本王以为刀使得杀伐果断的,说话也该是直来直往的,将军倒是张口就绕人,怪不得还有人骂你口蜜腹剑。”

路千棠也不恼,抿唇一笑,说道:“殿下坐定苏淮,眼界却是翻了十万八千里,连臣挨的什么骂都知道。”

萧明落只笑笑,挥手叫伺候的美姬出去,说:“叫你红萝姐姐过来,给我们将军弹一曲。”

不一会儿一红衣美姬抱着琵琶上前见礼,又步履盈盈地走到了珠帘后坐下来,指尖轻拨慢捻,婉转的古阳小调便流进了杏烟水里。

萧明落跟他举杯笑说:“梁衮的副将,算起来应该是梁王的人,跑来郢皋勤当今天子的王,不用听说也知道将军该被怎么骂了。”

路千棠露出一些隐晦的不屑来,说:“我是受了梁王提拔,但我手底下的轻骑本来就不归属梁王,饶帅给了我下了军令,我便只认主帅的军令。”

萧怀鸣是领了梁衮兵不错,但如今大齐境内只有饶思幸和单池留持有帅印,路千棠身在梁衮,却不可能不认帅印,虽说军令如山,但他这般说法若是传出去,估计又要背一通骂。

萧明落玩味地看了他几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烛光看了一眼杯上的花纹,又侧过头说:“是这么个道理,但――勤王怕是也没讨到什么好,郢皋的日子不大好过吧?”

路千棠仍旧不动如山,笑说:“调令下到哪,我们就去哪,天职而已,没有好与坏之分。”

萧明落笑着摇摇头,说:“跟你聊天可真是不容易。”

乐声正拔向一个高.潮,琴音铮铮而起,如翻天的波涛汹涌扑来,忽得猛一收声,像是缠在脖颈上的丝带被人用力一扯,曲声又渐入温和,恢复了曲初的细慢之感。

两人沉默了些会儿,待乐声落下,路千棠才又说:“不敢对殿下妄言。”

红萝一曲弹完便搁了琵琶,娇娇俏俏地踱到楚王殿下身侧,伸手给这两位添了酒,笑说:“殿下,回头可得问问四殿下,跟这位将军该怎么聊天才能讨人家高兴。”

路千棠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萝又笑道:“若是奴家记得不错,四殿下应该是托将军带来一幅山居图,要送给我们殿下吧。”

萧明落但笑不语,自顾自饮酒,只有路千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歧润早和楚王通过气了?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猜来猜去地打哑谜!

路千棠一时耳热起来,站起身告罪:“殿下恕罪,臣言行无状,冒犯殿下了。”

萧明落一摆手,笑说:“无妨,四哥说如此才能瞧瞧将军真性情,本王见识了,的确有意思。”

他说罢又大笑,红萝手执罗扇轻摇着,半掩面容,笑道:“四殿下信里还特意交代,叫八殿下不要为难将军,但奴家看来,再不把四殿下搬出来――殿下,您可就要被人家为难住了。”

路千棠闹了个大红脸,心说萧歧润什么都往外说,就是半个字也不和他说。

萧明落做出要赶她的样子,说:“行了,不要随意打趣――今日见也见过了,只是请将军来得匆忙,下次宴饮,还请将军带上那幅山居图,四哥在信里说得神乎其神,本王确实心痒痒得很。”

路千棠突然抓住了关键词:“什么信?近些日子寄来的?”

萧明落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微愣了一下,才说:“有月余了吧。”

红萝看路千棠神色咻地落了下去,扑哧又笑了,心内一片了然,却只是拿罗扇遮了遮,没再开口了。

*

萧轻告了个长假,待再进宫见官家时仍然一副没好利索的模样,萧利从显露出些许自责的神态,说道:“是朕疏忽了,前些日子瞧你精神好,总留你留得晚了――最近好些了吗?”

萧轻微微颔首道:“陛下言重了,劳烦陛下挂念着,休养了许久,已经大好了。”

萧利从叫他坐下,说道:“若是身体不适要说,朕又不是非要抓你来做苦力。”

萧轻浅淡一笑,心说这位当了皇帝还是一身的虚伪气质。

但他嘴上好好地应下了,又说:“前些日子户部送了上个月的商税账簿过来,查了郢皋各大小钱庄的流水进出,我叫人拿去王府核查了一遍,发现有一家钱庄低借高收,远超过正常的钱庄水平,而且账本瞧着像是不止一份,有些日期竟然都对不上。”

他说着跟在身后的内侍便把带来的账本呈了上去,萧利从接过来一看,皱眉道:“回源钱庄?”

萧轻说道:“我派人去查了查,还有一家开在天夏里的当铺,都槐里的药铺,都和这家钱庄是一个源头,只是这家钱庄里头牵连甚广,臣不敢擅自清查,特意来请陛下的示下。”

萧利从明显一副知根知底的模样,看到钱庄名字就皱着眉,听萧轻这么说,他便合了账本问:“歧润,你可知道这钱庄背后是挂着谁的名字?”

萧轻规规矩矩地答道:“臣不知,目前只查到了管事人,还没来得及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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