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旧的回忆随着岁月渐渐模糊了轮廓,新的正在经历的事情也在成为回忆。
偶尔以为自己忘了,偶尔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很清晰。
下雨了。
郁知夜看见阴云袭来时已经把裴今新拉上马回程,不过他没想到雨来得那么快。
在骑马疾步回城时雨便瓢泼而下,而他们也没带挡雨的工具。
含桃奔腾,裴今新和郁知夜一身棉衣锦袍被淋得湿透。
尤其是郁知夜,他坐在裴今新身后,敞了外袍遮在裴今新左右,多少让裴今新少淋了些雨,但郁知夜自己倒是湿透了,仅剩下身前还稍微好一点。
春雨从锦衣渗入皮肤肌理,被风不停地吹,湿冷阴寒,使郁知夜原本只冒了些苗头的不适茁壮成长起来了。
晚上两人虽喝了姜汤、浸了加药材的热水浴,但逃脱疾病的只有裴今新。
不生病的人偶尔一生病,病情总是格外来势汹汹。
郁知夜一夜昏睡,也算是半醒半睡,翻了不知多少次身,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在破碎的梦里咳醒。
裴今新早上敲了郁知夜房门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不过门没锁,他推门进去看见郁知夜还在被窝里。
房里光影微亮,裴今新走近床边,听见郁知夜轻咳几下。
“……水。”郁知夜的声音沙哑不似平日。
裴今新一愣,转身快步走向圆桌上找茶水。
桌上壶中水早已凉透,裴今新倒在瓷杯里喝了一口。
冷。
他迅速到后厨找热水,匆匆忙忙地带着一壶热水和一壶凉白开一起去了郁知夜房里。
裴今新把凉水倒在杯中,接着添热水到合适的温度。
他用握过热壶的手心温了杯壁,拿着杯子坐到床沿,扶郁知夜坐起,又把水送到他唇边。
郁知夜微偏开头咳了两声,接着才睁开一点眼睛就着裴今新的手喝水。
杯里水温正合适,温热的水进到腹中,郁知夜好受了点。
裴今新慢慢地调整角度,让郁知夜把水都喝完。
生了病的郁知夜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那双或懒散或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轻闭着,脸上由于咳嗽而带了点红,也也许是因为有疾而泛红,裴今新借着日光也能看见他松散衣襟下的艳胜常时的颜色。
裴今新抱着他发觉他身体在发热,但郁知夜紧紧攥着被子,似是畏冷。
等郁知夜把水都喝完,裴今新低声再问:“还喝吗?”
郁知夜摇了摇头,又咳了两下。
郁知夜喝了水,嗓子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疼。
他才坐起来不消片刻,后背没了被子,半被裴今新抱着既不舒适还觉得冷。
裴今新身上的外衣刚急着打水而沾湿了一点,裴今新自己没发觉,只穿了单衣贴在他怀里的郁知夜倒先发觉了。
郁知夜唇上带了点水光,裴今新还没看清,他就带着被子躺回到了床上。
“你身上外袍湿了,有点冷。”郁知夜哑声道,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轻许多。
裴今新怀中一空,下意识低头看郁知夜,然后闻言才看向自己外衣,果然是湿了一块。
他伸手摸去,那带有水痕的地方都已经被郁知夜体温捂热了一点。
裴今新有点儿不好意思,试探着伸手去摸郁知夜后背:“有没有弄湿你的衣裳?”
“没。”郁知夜感觉自己身上轻飘飘的,意识也有些虚浮,连对裴今新的话和动作反应都有些迟钝。
裴今新摸他衣裳都没摸出什么明显水迹,收回手时倒是摸到他身上冷汗。
“你还好吗?”裴今新替他掖好被角,“你身上一直在发汗,是昨日淋雨染了风寒吗,怎么那么严重?”
莺莺也总生病,裴今新在她那积累了不少照顾人的经验。
“嗯。”郁知夜蜷在被子里仍觉得冷,“你帮我从柜子里再拿床被褥来。”
房门没关,裴今新找被子的时候,一位稍有些年纪的妇人便过来敲门。
“裴公子,秀喜方才见你行色匆匆,斗胆自个儿做主过来看看。”秀喜敲了门,站在门口等准许。
她在郁府十多年了,和另一位妇人一起干的都是照料着郁知夜日常起居的差事,她们都知道小少爷不喜太多拘束,平常也都不会无事凑上去,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也总能第一时间知悉。
昨儿她瞧着两人冒雨归来,就担心着小少爷和裴公子会害病,今早在院里一见裴今新行色不对,便跟了过来。
裴今新认得秀喜,抱着被子到床边时也连忙让她进来。
秀喜和裴今新一起把棉被铺开到郁知夜身上。
秀喜担心地看向裴今新,小声地问他:“小少爷在睡吗?”
“没有,”裴今新脸上也有些忧色,“他刚才还醒着的。”
“有劳小裴公子了。”秀喜道,跟着又轻声唤着郁知夜,“小少爷,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请郎中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