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子夜临近破晓,早已隐匿在北狄营外的徐闻英和冯玉山,趁着夜色如魅如影一般潜进北狄营中,徐闻英按照查探的消息,一点点的向关押着废帝的营帐靠近。而冯玉山则留在中途接应。
挑开营帐侧面一角隐约能看见,营帐里面有五个北狄兵喝的烂醉倒在一旁,低矮的桌上放着早已经凉透的烤肉,而废帝梁禅就缩坐在营帐的角落里,脖子上像栓狗一样系着麻绳。
麻绳另一头结实的困在一个北狄兵的胳膊上。徐闻英打了个手势,两个大昭好手一左一右,悄无声息站在门口站岗的北狄兵背后。
两个呼吸过后两人同时捂住北狄兵的口鼻,被匕首齐齐划断了脖子,那两人还未发出一点声响,就被拖了下去,不一会的功夫两名大昭士兵,换上了北狄兵的衣服站在了门口。
徐闻英豹子落地一样的轻巧,无声无息的钻进了营帐,他抽刀如闪电,眨眼间就结果了四人性命。
最后一个人迷糊见感觉有一股液体喷到脸上,抬手抹了下脸满手的腥红,他刚要大喊,就被身后的废帝拿着羊皮死死的捂住了嘴。
而徐闻英必然是眼疾手快的结果了他的性命。
“罪臣,镇国公府徐闻英,参见陛下!”徐闻英单膝跪地道。
梁禅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现在跪在地上的人真的是他大昭的臣子。他长相平常,是那种放到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模样,一身的气度也不难比当初。
此时更像个人人厌憎的丧家狗,梁禅恍惚了下道:“你是来取孤性命的?”
对于梁禅这个人,徐闻英心里有说不出的纠结和憎恨。从豫州出来他纠结要不要,把同在狄兰城的废帝一起结果了,毕竟要不是昏庸愚蠢的他,北疆将士还有他的父亲怎能死如此惨烈窝囊。
但与此同时让他难过的是,他的父辈他们镇国公府世代忠烈。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要效忠大昭,效忠皇帝。
徐闻英凛了凛眸,他沉声道:“罪臣是来营救陛下的,时间紧急还请陛下随臣一起走。”
“你是徐家的老二?”梁禅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好整以暇的在营帐中的主位上坐下,他道:“孤记得你小的时候,孤还抱过你。”
“臣……臣不记得了,”徐闻英又道:“陛下还请您随臣赶紧离开北狄军营。”
“先不急,孤听了一年多的北狄话,已经好久没有说过家乡话了,”梁禅声音平缓的让人摸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父亲因我而死,数万将士丧生,徐家小子,”梁禅道:“你恨孤吗?”
徐闻英牙齿都快咬出血,他抬头目光直直的对上梁禅,他道:“恨。”
“恨啊,”梁禅好像很疲惫,他长久的叹了一口气,“我也很恨自己啊。”
梁禅自小就在爷爷明德帝的怀里长大,后来他的太子爹被废,不明不白的死在宗人府,年幼的他就开始整夜的害怕。
他亲眼见过,他父亲的侧妃被太监用白绫活活勒死,他的其他兄弟,一身青紫的被人抬出宫殿。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死相,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后来他登基五叔把他接了过去,放到身边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培养。他成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太子,可幼年时的那些堪称阴影的画面,总是挥散不去的在脑袋里绕啊绕啊。
终于他当了皇帝,他不等把五叔熬死,五叔就主动把皇位让给他了。他终于不用再害怕了,他终于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他开始相信身边太监大臣的吹捧,觉得自己是绝对可以超越五叔的。他能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无来者,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却是用了另外一种极端的方式,一夜之间他从大昭的天子,成了比地上的尘泥都不如的存在。
梁禅神色澈亮,他道:“闻英?你叫闻英是吧。”
这种时候徐闻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急道:“家父取名闻英,陛下事不宜迟,还是……”
“晨晖登基了,”徐闻英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梁禅又道:“我都听说了,他把我奉做太上皇,这很好,他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闻英,你带火雷了吗?”
徐闻英倏地抬起头,不确定的看着他。梁禅此时正站在他的上方,眼神坚定且不容置喙的看着他。
“带了就好,”梁禅平和的笑了笑。他刺啦一声,扯下衣袍下摆,咬破手指,鲜红落在布上以血代墨,“这个带回去交给五叔或者晨晖,跟他们说,不孝梁氏子孙就不回去了。”
“陛下!”徐闻英震惊的看着梁禅。此时的梁禅已经一点皇帝相都没有了,寡淡的眉眼就像个再平凡不过的书生。
“徐家小子清明的时候,记得帮我给你父亲倒杯酒,赔个不是。”说完梁禅便转过身。
“二公子!”帐外士兵无悄声不知是第几次催促。
徐闻英看着那羸弱的背影片刻后,额头触地磕了三个头道:“臣,恭送陛下,吾皇万岁!”说完,便留下了两个个铁质的火雷,转身隐匿在夜色中。
北狄呼兰锋阵前战死,北狄人士气低落。第一勇士呼兰图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从狄兰城动身来到两国边界。
失去至亲的悲呦化作滔天的巨怒,他一路纵马狂奔到北狄营中,远远的就看见,营中篝火下映着一个人。
那人瘦弱极了,几乎是让他忘了,他曾经见过的九五之尊的模样,马儿还没走到近前就发现废帝梁禅,怀里面抱着个冒烟的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呼兰图就大喊出声:“快跑!快跑!”
只可惜纵然他声嘶力竭,但声音却被呼啸的寒风所掩盖。梁禅步履坚定的向着最大的营帐中走去,隐约中呼兰图好像看见梁禅回头看着他在笑。
那笑容和曾经在大昭国都,真龙宝座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梁禅的步踏进营帐的一刻,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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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找不到人的季正则,此时不得不在情敌那里放下面子,而裴钰也直是僵着脸告诉他:“阿英和冯玉山有事情出去了。”
季正则的心中惶惶然,裴钰明显是不想告诉他阿英真正的去向,此时天已经黑透,侍卫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药汤,他端着碗一饮而下。
伤寒发烧还没好利索,又在寒风里奔波半天,季正则头晕脑胀药劲一上来,就扛不住坐在修远军营的一把椅子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的眉头依旧紧拧着,梦里面全都是过去一的片段来回闪烁,他梦见阿英第一次猎回来的野猪。
梦见阿英因为马碧莲而吃醋,梦见第一次见他策马飞奔的潇洒飞扬,更梦见阿英生产的那一夜,颠倒混乱的梦境让他沉溺其中。
漆黑无比的天空像口大锅一样扣在修远县城的上空,本应该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县城里却静谧的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