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一直,都很想找人倾诉。”
凉薄的月色洒落在他的身上,映照出清晰的五官与面容,缘一的脸上隐约浮现出来的,却是从未有过的……甚至可以说是迷茫的神色。
而继国缘一应当是毫无破绽才对。
这时候我更加明晰地感受到了缘一的心情,那是真真正正的、和普通人一样的想法。
说到底,继国缘一也仍是人类啊。
或许是因为兄长变成了鬼,又或许也有其他的什么原因,缘一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从来都没能留住自己在意的任何东西。
“年幼时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我总会站在她的左边,在她行走时帮她撑着她的左腰。”缘一轻声说:“但母亲还是死了,因为病情越来越严重,所以一天比一天虚弱,然后迎来了最后的一天。”
因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类都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虽然明知道缘一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但我还是开口了。
似乎是因为我说出了这样的话,所以缘一沉默了一瞬,他微微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
“在母亲死后,离开家中的我遇到了年纪相仿的女孩,她的家人因罹患疫病去世了,于是成为了她的家人。”他对我说:“我们后来,结为了夫妻。”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已经知晓了。
在他外出打算请来产婆的时候,他的妻子被鬼所杀,连同腹中的孩子也一并失去了生机。
我没有说话了。
因为这时候的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什么东西从面颊淌下,残留着微微湿润的触感,我倏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哭泣。
但这份痛苦与悲伤,却并非属于我自己的感情。
――是缘一的。
痛苦也好,悲伤也罢,全部都是从他心底里宣泄出来的情绪。
哪怕面上的表情仍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心底里所蕴藏的情绪,却在日复一日中无法沉重。
“兄长大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年幼时他曾为我做过一支笛子,对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吹响笛子,他就会来到我的身边。”
“后来我加入了鬼杀队,再次遇到了部下被鬼所杀的兄长,他为了替部下报仇,也加入了队伍中一同战斗……”
这是缘一最在意的过往,是他过去的人生中所产生的、组成现在的他必不可少的因素。
“但我没能保护好任何人,也没能守护住任何东西。”
在缘一说出了这样的话时,我忽然很想反驳他。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我的心底里,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我没能实现任何愿望,也没能留住任何人――不管是那个不知详具的约定,还是我头一次认定的“友人”。
意识到这点时,我倏然绷紧了心弦,连开口的想法都已经消失殆尽。
我没有对缘一说任何话的资格。
哪怕体会到了同等的感受,也明白了他内心的想法,我也没有同他说任何一句话的理由。
因为我迟疑了。
缘一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却从不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是他曾亲口告知我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
――在见到鬼舞y无惨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自己正是为了击败他而诞生在这世上。
而我的想法却与缘一截然不同。
我从不觉得,我能够击败鬼舞y无惨。
哪怕缘一比我自己更加坚信,我的确拥有这样的能力。
“是因为我也能使用日之呼吸吗?”
看到缘一的脸,我便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必是否定。
“并非是因为日之呼吸。”缘一对我说:“我所看到的东西更近本源,那是虚也是实,是最终也是最初的‘咒’。”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
与鬼舞y无惨的会面,是在见到继国严胜之后。
明明比我更想见到严胜的,是缘一才对。但现在现在继国严胜面前的,却只有我。
在外出搜寻“鬼”的行踪时,我遇到了已经变成“鬼”的继国严胜。
比起作为月柱时的模样,他的样子变得更加狰狞,异于常人的六只眼睛排列在与缘一相似的面容上,令那副容貌变得愈发谲诡。
说实话,我其实一点也不觉得缘一和严胜有什么相似之处――哪怕他们是双生的兄弟,但不管从样貌还是性格来看,都能让人一眼分辨出二人的身份。
可现在并不是纠结于他模样的时刻,而是……
倘若站在这里的是缘一,他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我无法想象缘一的反应,正如我无法理解严胜变成这般模样的原因。
我原本是这样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