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夏日抉择（八）

深潜者

作为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神话生物，沈声当然听说过这种类似鱼人一般的存在，协会对于他们相当了解，可以说绝大多数在海边或者海上的神秘事件都和这种两栖生物脱不了干系，调查员加班的主要罪人之一。

这种奇异的两栖生物一般生活在深海之中，偶尔也会在陆地上发现他们的踪迹，这种种族似乎有着厌光的习性，极少会在白天发现他们的踪迹，只有遮蔽了阳光的暴雨和阴暗的洞穴中或许能寻见他们的些许踪迹。

根据协会的调查，这种种族广泛的生活在没有一丝光线的深海之中，研究者甚至认为他们在深海中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城市――就像是其他那些崇拜伟大的克苏鲁的种族一样。

它们厌恶陆地，尽管它们在陆地上同样可以生存。但现在，这种生物却离奇的出现在了海岸上，而且是旅游区这样人来人往干净的没有一点晦气的海岸上。

沈声听说过有些仪式可以召唤它们，关于这一点，他相当有发言权，关于酒店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在他正式加入协会之后他了解到了更多的相关资料。

他曾经在无意之中见证了人类能够掌握的最伟大的请神术之一――召唤夸切・乌陶斯，尽管严格意义上而言那并不是一次完全的召唤，人类脆弱的神经导致了这次召唤的崩毁以及相应产生的恐怖结果，但是那也已经足够惊人。

协会中从来没有人实施过那样庞大的召唤，在这种仪式上他们所掌握的从来都是最简单粗暴的送审术和如何破坏仪式，几乎没有人疯狂到真的在自己身上实施降神术。

事实上，协会方面有不少调查员认为那不是人类应当掌握的知识，无论如何也不应当利用，所以即使他们都对于在酒店发生过的事情感到很惋惜，却没有什么人向沈声打听这个具体的咒文。

除了一个疯子。

那是个在协会内相当有名的疯子，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申请在亚洲支部呆几个月，有事没事就要和沈声聊几句关于那场失败的请神。

和其他人的看法不同，这位虽然对于那场仪式同样很惋惜，但是惋惜的却并不相同，他几乎每次见沈声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见面先要感叹好几句可惜那次仪式不完整，要是有他在的话结果肯定会大不一样之类的。

虽然这人是个知名疯子，但是这和他确实很有本事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就是因为他太有本事了，所以看着才疯的很清奇？

他竟然知道当初被江镜解读出一半的那本禁书《卡纳玛戈斯遗嘱》，甚至了解那个没有成功的仪式，据他所说，正确的召唤夸切・乌陶斯之人相当于获得了另一种永生，夸切・乌陶斯会冻结他的时间直到一切的尽头，不过更多的他也就并不了解了。

他很想知道全部的咒文，可是无论他怎么逼问沈声，沈声一个没有看过那本书也并不懂得希腊语的人也不可能帮他找出线索了。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对方还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失望和扫兴。

沈声毫不怀疑如果当初那本书没有被A先生一把火烧掉的话，此刻肯定会出现在对方的研究室里，说不定还会被对方不要命的尝试解读出咒文并召唤那什么夸切。

关于这点，A比他更有发言权，正是他出面才终于制止了对方疯狂追问沈声想要试图从他这找到点什么的念头，事实上关于这位猛人的一些事迹也是从A嘴里说出来沈声才得以知道的：

这位很有个性的打扮的像个哥特少女的男性，在被协会正式收编之前曾经私自尝试过召唤某位不可直呼其名讳的邪神。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经常被管理档案资料的亚伦怀疑他迟早有一天要把协会总部炸上天，实际上却是协会最早的一批资深调查员之一，现在也早已经成为了传说级的人物，因为讨厌留守总部的原因不肯担任研究部长，时至今日也在满地球乱转。

最重要的是，沈声记得这位也是A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虽然A先生从来没有亲口说过那些人是他的朋友，但是沈声当然看得出来，无论是这位女装癖疯子先生，还是装嫩的亚洲支部长，甚至是只是听A提过一句的管资料的亚伦都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作为A先生的新晋顶级颜狗同时还馋他身子的小调查员，沈声对于这种事当然是记的很清楚的。

不过言归正传，拜这位疯子先生所赐，沈声对于召唤术的了解绝对是要多于普通的B级调查员――他在从莱罗曼米活着回来之后协会就已经根据安德里亚斯的报告将他晋升为B级调查员了，也算是实习生转正越一级提拔了。

只要使用了召唤术，不，只要有接触过，甚至不必亲自召唤，身上就必定会留有那些生物的异样气味，但是怪就怪在这里干净到诡异。

所以说不是召唤术？

难不成这玩意还能自己从海底下爬出来度假不成。

刚刚简单冲了一下身上海水的A显然比沈声有更加丰富的经验，“不一定是召唤术，有一些特殊的物品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哪怕本人什么都没有做？”

“哪怕本人什么都没有做。”

沈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么看来我们得做一回机场安检员了。”专门找出那些危险物品，只不过他们找的这个是比较另类的危险物品就是了。

想通这一节，沈声的心思终于活泛起来，抬头看向刚刚冲过澡的A先生，然而让他有点失望的是对方不愧是协会第一讲规矩的特别顾问，哪怕是冲完澡在度假，下楼的时候也绝对穿的整整齐齐到去参加晚宴都没什么问题。

那条围巾也好好的围在脖子上，没有给沈声任何猜测的余地。

“在想什么？”

不过度假中的A还是和平时有所区别的，具体就体现在他现在似乎心情很好的带着点笑容，还有闲情逸致打趣沈声。

沈声正看他看的出神，当下脑子动也不动的就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摘围巾。”

话一出口，沈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啊，抱歉，我不是。”因为焦急，一向颇为灵活的话语此时竟然卡在嘴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不是想要窥探你的隐私。”

他一边说，还一边紧张的看A的表情。

沈声从来都不是在感情上非常迟钝的人，与之相反，他高的异常的灵感同样赋予了他灵敏的感知。他当然知道自己和A的关系虽然不太寻常，A对他同样抱有一些不太普通的情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近到可以问这种事，他之前在沙滩上已经因为这件事失言过一次了，虽然当时A先生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于A先生而言绝对不只是一道伤疤的问题。

他很在意，那不是在意伤疤的在意，而是在意一个他想要永远隐藏起来的秘密的在意。

而他和A绝对没有好到可以过问这种对于一个人极其重要以至于到为此在夏天也带着厚厚的围巾的地步的秘密。

他很害怕会因此引得对方不高兴。

然而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A并没有表现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只是脸上本来带着的笑容的确是消失了，极其罕见的，沈声看到对方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沈声还从没有见过这个刀锋一样的男人叹气，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突然有了人的烦恼，从此堕入人间。

A微不可查的抿了一下唇角然后放开，表情破天荒地的竟然有点消沉。他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站到沈声面前，认真的凝视对方：

“沈声。”

“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漂亮的眼睛里看起来孕育着很多东西，沈声看不清，但却能感受到在那片深蓝色之中的隐藏的极深极深的某种情绪。

可能是因为莱罗曼米走了这一遭大大提升了他的痛苦阈值，沈声的头只是极轻极轻的疼了一下，他现在已经不会再被A的眼睛影响到疼的睡不着觉了。

于是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他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没关系，我相信你，你是好人，你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不是吗？”

A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沈声却从中感受不到一点类似于快乐的心情。但是这表情很快就从A的脸上消失了，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没有血也没有泪的漂亮雕塑，披上了他千锤百炼出的完美外壳，再也看不到内心的半点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