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夏日抉择（十二）
电话那边的颂歌一挂电话算是溜了，可是电话这头的沈声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SS，是说他吗？
对方的话说的太明白，以致于连装傻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颂歌是什么意思？他是哪个家族的人？沈声几乎可以说立刻想到了他的母亲，常年失踪，每年只在家里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些是不是都和他们说的那个SS有关系？母亲究竟是什么人，而他自己又究竟是什么？
培训时的教官说过，作为正常的人类而言，平均的数值应该是在50上下，一个领域的专家可以达到80的水平，90几乎可以算作是人类的极限，当时沈声只当是自己天生就是个注定的倒霉鬼，可是现在看来，难道说他的身上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的母亲一定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就算不是调查员也非同小可，而这样的天赋现在又以灵感的形式出现在了她的孩子身上，这真的很正常吗？
一种无可言状的恐惧突然之间笼罩了沈声。
那是出于对于自身，未来的未知的恐惧。
你真的了解自己吗？你真的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吗？
莱罗曼米的回忆骤然翻涌而上，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裹挟着阴影而来，无神的硕大眼球麻木的注视，沈声仿佛听见了略过耳边的，属于莱罗曼米的森林的声音。
‘你是个怪物。’
‘来吧，和我们一起。’
‘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滚开！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沈声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剧烈起来，他仿佛陷入了黑沉的噩梦之中，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这样大的动静，A当然不可能一无所觉，几乎是瞬间，他就发现了沈声的样子不对，他的样子就像是那些患上了PTSD的同事一样，陷在了过去的恐怖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沈声的头，但是却不自觉的在空中顿了一下，最终只是把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他放缓了声音，温柔道：“沈声。”
青年痛苦的抱着头，对于来自外界的呼唤充耳不闻，但是A却极有耐心的慢慢安抚着他，一遍遍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沈声，我在这里。”
青年抱着头的手指好像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他试探性的向着A的方向靠了过来，似乎是感觉到了安慰，青年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脸上因为种种情绪而纠结在一起的表情也渐渐恢复平静，只是他的眼睛里依然是灰沉沉的看不出一点光彩的样子。
他依然在噩梦里沉浮。
原本虚搭在沈声肩膀上的手慢慢下滑，最终停在沈声的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他的手很冷，但是意外的让沈声感觉很安心。
青年停止了颤抖。
他慢慢低下了头，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是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我没事，A先生。”
A收回了自己的手，两个人之间恢复到正常的距离，“去楼上休息一下吧，是我欠考虑了，你刚刚从任务里回来，应该还没有恢复好，这次的事你就先不要管了，好好度假・・・・・・”
沈声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青年的脸色极白，那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他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眉眼中都透露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但是神情却执拗而坚定的不可思议。
“A先生。”他的嗓音低哑，甚至略微还有一点颤抖，但是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和平时温和好说话又人畜无害的样子不同，现在的沈声任谁来看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他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动摇：“A先生，我其实并不是普通人吧。”
没有给对方缓冲的机会，沈声咄咄逼人：“不要骗我，我只想要一句准话。”
“我和我母亲，都不是普通人对吧。”
A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沈声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感觉袭击了他，尽管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然而真的从别人那里得到承认还是让他感觉一阵眩晕。
沈声扶着头挪了一下脚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这具已经陪同着他走过了二十年时光的身体从未如此的陌生过。
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几乎可以说是自嘲的在心里笑了一声，沈声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尽管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他却出奇的平静。
一直以来隐隐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倒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只不过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荒谬，他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适应。
出乎意料的，一直以来不愿意回答他这方面问题的A竟然主动开口谈起了这件事：“别想太多，你是人类。”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担心我吗？A先生。”
沈声竟然笑了起来，他弯着唇角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对我有点自信嘛，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亲自训练出来的吧？这点小事而已，我还是能接受的来的。”
可能是最近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吧，沈声现在有点缓过来了，心里甚至有点也不过如此的感觉，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他恐怕都很难感到惊讶了。
是不是正常人什么的，他都已经上了贼船了，就算正常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了，有点特殊天赋才好呢，到时候还有跟人鱼死网破的机会。
沈声可不是什么被人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伸过去给人扇的烂好人，他信奉的是以牙还牙。在莱罗曼米的时候，如果安德里亚斯他们没有来救他，他原本是准备试图刺杀牧师，不成就跟他同归于尽的――山崖实在是一个很适合自杀的好地方。
即使看起来人畜无害，沈声却的确是个狠人，只要有必要，他能对敌人狠，更能对自己狠。所以现在他倒真的说服自己这也没什么了，只是偶尔心里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太舒服。之前反应那么剧烈，多半还是因为一时之间没有调整好情绪，莱罗曼米的事带来的影响确实也还没有消失。
A站在那里没有动，他默默的看了沈声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了他的确没事：“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我错了。”
他的脸色也慢慢放松下来，沈声喜欢他这样的态度，尽管A先生关心他他也很愿意就是，不过他还是更希望A能够把他放在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的位置上，而不是一个一味需要他保护的角色。
A倒了一杯水放在沈声眼前的桌子上，“喝点水？今天查不到什么了，放松一下吧。”
其实沈声还是有一点不太舒服，胃部隐隐有点疼痛，A显然处于好意，而且之前颂歌也说了这个东西的特殊性，一时半会儿估计很难找到，今天估计也没什么收货了，既然如此他没道理不接受A先生的好意。
水温很合适，一杯水喝下去胃里暖洋洋的，连疼痛也减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