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纠结 我爱你。
季长善踏着彭朗的脚背经过他,并没有解释踩人的原因。就算她不说,彭朗也大致猜了个明白。
今天他被季长善家暴多次,已经习惯她的打击报复。她刚刚踩他的时候,顺便斜来一眼震慑,那张小脸上分明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却像一只皱着脸生气的小刺猬,彭朗不得不认为季长善可爱。
他站在原地,眼角沾笑,大手扶着车门,缓了一会儿发麻的双腿。季长善一直往前走,他的视线追随她的背影飘远,那条马尾辫一甩一甩,于彭朗而言就是马鼻子前面荡着一根胡萝卜,不断吸引他靠近。
彭朗太久没跟季长善和平相处过,眼下蠢蠢欲动,一点都不想放过和她一起逛超市的机会。
他戴上银框眼镜,关门锁车,迈五六个阔步赶上季长善。她还不想跟彭朗过多纠缠,于是目不斜视,脚步一快再快。
彭朗根据她的速度调整步伐,季长善被他跟恼了,一个急刹车停下盯住彭朗说:“再跟着我就马上离婚。”
这意思也许是,他们暂时可以不离婚了。
反正彭朗是这么解读的,也就不再争这一夕之间的相处。
他就此止步,没上手触碰季长善,只用眼神摸一摸她的脸颊,“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季长善不太愿意跟彭朗下次见,于是冷淡回复:“最好不要见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彭朗目送季长善消失于视线,右手转动左腕上的棕绳,若有所思。
她脚步嗖嗖,走出一百米才渐渐放慢速度。
地上随风滚几片落叶,季长善的脚尖踩上一片,新鲜叶子不会发出脆响。
目光从落叶上挪开,季长善手里攥着的帆布袋早已变了形状。
她心乱如麻,理不清自己对彭朗究竟是什么感情,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思绪打结良久,季长善抛开难解的问题,不再浪费时间纠结,决定让一切顺其自然。
她快步去到超市速战速决,买完日常用品拎袋子回家,到公寓门口时,瞧见门把手上挂着一只牛皮纸袋。
季长善左眉轻挑,一手从兜里掏房卡,另一手摘下纸袋,往里面瞅了一眼,有条雾蓝色的珠串手链,旁边还躺一张纸条。
直觉上,这东西是彭朗送的。季长善停住开门的动作,取出纸条一探究竟,果不其然是他的字迹。
彭朗的钢笔字连笔中带有工整性,季长善单看一眼,就能想象出他写字时慢条斯理的样子。
他在纸条上写道:“在巴黎的时候,去蓬皮杜中心转了一圈,它门口摆摊,我看见这条手链就想起了你。你戴上应该会很好看,什么时候戴给我看看?”
走廊的白灯照透纸条,背面还有字。
季长善翻过来看,这一面只廖廖一句:“我爱你。”
简单而有力。
季长善保持五官平静,三秒以后,纸条被她塞回牛皮纸袋。她走到彭朗家门口,把袋子挂回他公寓的门把手上,毫不留恋地转身回家。
她晚上没吃饭,煮了一包方便面囫囵咽完,继续写上月末总结报告。国庆假期,季长善没有任何休息计划,等写完报告,还得根据上级下达的命令,分析省内各级市场对于产品价格变动的敏感度。
近来远方正和各大咖啡公司联合协定原材料进价,一旦几方达成共识,原材料价格将创历史新低,产品的销售价格也要随之调整。
销售部和市场部主导定价事宜,财务部打辅助,三个部门需要提早做准备,这些天来连轴开会,大多数人也没把假期当假期。
会议地点多定在公司,偶尔白天没空就得晚上加班加点,在家开视频会议。
杜凯代表市场部,每次都出席会议,但是参会时所发挥的作用,完全取决于季长善当天用什么把柄威胁。
他在家开会就真当自己下了班,万分自由,只穿睡衣就敢打开摄像头。这也就算了,最让季长善面无表情的是,会议期间,金有意的真丝睡袍三番两次出现在杜凯身后,晃来晃去。
万幸这女的没在视频里同她打招呼叫宝贝儿,否则季长善会在同事和下属面前威严尽扫。
她假装没看见金有意,一本正经和杜凯他们商议定价方案。
谈论方案时,主管级人物偶尔插一两句隐晦的闲话,中心思想是:老这么压榨西南农民,传出去还怎么混。
早先有家跟红果签单的小外企,就因为类似的事件,遭遇社会舆论围剿,公司的股价和利润暴跌,员工自然倍受牵连。
季长善他们属于中层领导,对于高层的决策既无话语权,也会延迟一步得到消息。公司从未明文解释产品调价的原因,不过季长善他们身处绛城总部,周围又有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同事交头接耳,能知道的消息总比外面多。
领导班子都是聪明脑袋碰撞,深度结合一下各部门最近的动向,上级的意思立马不言而喻。
谁都是领工资按指令办事,无一人跳出来谴责公司的资本家行为。季长善还没发达到兼济天下的程度,只能先独善其身。
她从来不就争议性话题发表看法,与此同时,一直在留意猎头发来的消息,暗自寻找东窗事发前后可跳槽的良心企业。
朗郁原本是季长善跳槽的首选。
今年年初,猎头公司来挖她,朗郁在一众公司中脱颖而出,因为出手实在大方。季长善一度为金钱心动不止,但是经过慎重比较,如果她今年能在远方升职,那么所得的报酬就会远高于朗郁开出的薪资待遇。
短期内,远方落马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陈月疏今年必升职让位。季长善权衡利弊后,仍旧留在远方谋求升职加薪,这样日后再跳槽别的公司,自身议价能力至少翻两倍。
只不过变化永远比计划超前,和彭朗结婚以后,季长善就不得不把朗郁排除在跳槽选择之外。毕竟给彭朗打工,其一,她拿人手短要听话;其二,将来离婚了还得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属实难以自处。
想到这里,季长善打报告的手指停顿一下,随即又飞快敲打起键盘,一小时之内完成千字总结。她马不停蹄地点开数个文档,开始研究价格弹性。
有那么一瞬间,连她都不清楚自己这么着急干活儿,是因为工作繁多做不完,还是在借工作避免想彭朗。
不论如何,晚上八点钟,工作群里发来通知,说要临时开会。季长善进入会议间,杜凯已经着装整齐地等在那里,竟然是积极参会第一人。
她不由挑起左眉,随后通过高糊画质,隐约看清杜凯红肿的双眼。
一时之间,季长善后悔提前进了会议室。她并不擅长安慰人,只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杜凯和季长善对视一眼,安静一时半刻,拿过手机放起《好心分手》当背景音乐,等待所有人进入会议。
他的麦克风没有关,季长善听着音乐,粗略一算金有意和杜凯的相识时间,三个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