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罗曼爸妈回来之后周川请他们吃饭，席间气氛如常，饭后罗曼开车送他们回去，路上宋女士还说说笑笑吐槽罗曼的开车胆小。

没过两天，正在上班的罗曼收到了姑姑的微信。

“曼曼，你知道你爸妈分居的事吗？”

罗曼下意识以为姑姑的意思是不同床了，这种情况很常见，尤其在中年夫妻之间，她尴尬地说，“这我没必要知道吧。”

姑姑：“不是啊，你爸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租了个单房住，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拿，他说要离婚。”

姑姑：“你妈跟我说的，这事还不敢让奶奶知道，你看你要不要劝一劝？”

罗曼回：“下班我回去一趟。”

一整天罗曼都揪心着这件事，真奇怪了，宋女士居然没有闹？异常异常。

下班赶回家，宋女士神情正常。

“怎么回事？”罗曼问。

宋女士表情倔强，“不知道，回来那天晚上你给我们送到家，你爸进门就说要离婚，然后就走了。”

“嗯，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离就离，他一分钱别想拿走，爱一个人过过去，我好得很，还不用伺候他。”

“嗯。”

见罗曼反应平静，宋女士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女儿变得这么冷血，父母要离婚居然无动于衷？

“没事回你自己家去，别烦我。”宋女士送客。

罗曼坐着不动，她沉默了半天，说，“要不我给你买只狗吧？有个伴。”

“不要不要！你赶紧走！”

罗曼没走，她自己泡了杯茶打开了电视，周川发微信问她回家没？罗曼说在妈妈这晚点回去。周川在应酬，说结束了来接她。

罗曼就那么安静地看电视，一句话都不说。宋女士坐不住了，开始倾诉，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话。

罗曼问，“旅游的时候吵架了？”

“吵架？我跟他就没话说！”

罗曼看母亲一眼，心想是罗城让不跟你说话吧……

这些年父母的相处罗曼也看在眼里，罗城让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人了，他的沉默寡言不是因为出轨理亏不敢说话，他是拒绝跟宋女士交流，无声反抗婚姻。

所以罗曼不理解母亲的坚持，守着这样的婚姻做什么呢？

罗曼用宋女士手机给她朋友打电话，王阿姨过来之后，她就回家了。

周川几乎同时跟她到家。

罗曼跟他说，“我爸妈要离婚。”

“啊？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为什么啊？”

“不清楚。”

罗曼告诉他父亲已经搬出去住的事，周川问，“要不我明天去找你爸聊聊？都是男人可能比较好说话，问问出了什么事。”

罗曼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她并不想去找父亲，也不想劝和，只是她太了解母亲，宋女士不可能这么轻易离婚的，她就不是能一个人生活的性格。

隔天中午，周川去找罗城让。

罗城让是干装修的，最开始是木工，干零活，后来自己拉了支队伍接活慢慢做大了。

他租了一套房子，离母亲家步行二十分钟方便照顾。房间简陋得很，除了床桌子等基本家具，啥也没有。

周川说，“要不您先住我酒店去？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方便。”

“不用，我不用什么东西，楼下有生活超市。”

周川跑下去买了点水，又让超市老板送饮水器插线板等上来，忙活了半天，屋里有热水喝了，周川搬了个塑料板凳坐在岳父对面问是不是跟岳母吵架了？

罗城让不说话，周川给他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罗城让回到了一周前。

那天导游带他们进沙漠，年轻人都安排了冲沙项目，罗城让跟妻子在酒店休息，四点多他们进了沙漠，也就是那一刻，面对着广袤无际的景色，罗城让决定离婚。

严格来说是整趟旅行让他下定决心离婚的，他们没有吵架闹矛盾，只是在异国环境下，罗城让突然意识到自己受不了妻子的声音了。

他想到了过去这些年的生活，邻居家的争吵，院子里的野猫叫声，菜市场的喧闹，亲戚们的闲谈……这一切都是支撑罗城让忽视妻子声音的前提条件，如今都没有了，他的世界只剩下妻子尖酸刻薄指桑骂槐的音量，他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他也想到了宋莲这些年在婆家的威风，他对不起宋莲，但他的老母亲有什么理由承受宋莲的迁怒呢？

从前不离婚一是因为父亲反对，二是因为罗曼，现在父亲也去了，罗曼也成家了，罗城让没什么理由继续跟妻子生活了。

“你不用管这个事。你和曼曼好好过，不用操心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会给你们小辈添麻烦。”

周川劝他，“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呢？不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吗？”

罗城让笑了笑，说，“你也会说大半辈子过去了，这个年纪选择离婚，那你也该知道我是考虑清楚了的。是曼曼让你来的吗？”

“是，她很担心你们。”

“不用担心，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正说着宋女士打来电话，周川听得话筒那边声音很大，可能在骂人？罗城让倒是平静，只有一句“房子和钱都是你的。”

罗城让也才五十多岁，只要这个城市还在盖房子，干装修的就不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