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景帝依着凌月的意思,挨个摸了下,手感与帛和布,或者说与他所知的任何织品,皆不相同。
许是疑惑太过,手指不自觉用力了些,手中正捏着的那份出现了微小的裂痕。
景帝看着自己的手,怔了一下,随即摇头,“织品应是没有如此易损,倒像是方絮,可又比方絮简薄平滑,舅舅实在不知为何物,还请小娘子解惑......”
凌月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此物由方絮延伸而来,却并非是漂洗蚕茧,而是漂洗树皮,麻以及竹等草木。当然过程并非是月儿所说的如此简单,详细的您可宣召月儿那里的匠人来作答。月儿今日只是展示成物给您,好叫您知道有此物。且不同的草木含量不同,浆洗出来的成物在手感以及作用上是不同的。”
讲至此处,凌月向景帝请求,“可否借舅舅的软笔一用?”
景帝未有唤人,而是亲自拿来笔墨,放至凌月面前。
凌月谢过便拿笔蘸墨,开始在几方絮物上写字。
有的絮物上,字迹晕染开,已不成字。有的则是轻微晕染,还是能看出字形,有的则是几乎未有晕染......
景帝此刻也反应过来,此物最大的用处,作书简。明显比起竹片,它更简薄轻便,易携带,且比起刀笔在竹简上刻字,用软笔书写更省力。
只是兴奋过后,景帝也想到了其他问题,“此物造价如何,比起烧制竹简,是否更加省力?”
凌月回道:“舅舅,月儿只是将东西进献给您,至于造价与其他问题,就需要少府的属官们去反复尝试,再汇报给您了。月儿那里只是个小作坊,能做出来这些已是不易,不能要求更多了。”
景帝哈哈一笑,“也对,该是舅舅操心后面的事,月儿进献这个已是大功一件。舅舅不该再为难人了。”
凌月接着道:“其实月儿还有话要说,哪怕现下制作这些比起烧制竹简造价要来的高,也不能就弃置一旁。我大汉自来就不缺能工巧匠,必会有人有巧思能制作出更加精良以及低造价的纸张。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不能因暂时的不利就放弃。”
景帝叹道:“舅舅又如何不知,教化天下之事,是大功,是能书写青史的君王之德,岂有如此轻易之理。”
说完,意识到什么,“此物唤纸...张?”
“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新造之纸,将有一天兼轻便之利。”
“纸......兼轻便之利,甚好......”
甥舅两人这一论,便论到了快午时。春佗不敢打扰,还是长乐宫那边遣人过来,方才注意到时辰。
凌月有些遗憾道:“还想着去表兄那里一趟,现下是不能过去了。月儿应了外祖母回去用午膳。这便跟舅舅告退了。”
景帝笑道:“这有何为难,舅舅遣人唤上你几位表兄,一起去你外祖母那里用膳。”
春佗听得了,不用景帝吩咐,已派人前去请几位皇子。
不多时,刘彻领着四个小皇子就到了。
十四冲过来先向景帝请安,随即眼神就挪到了凌月身上,惊讶道:“阿姐怎的瘦了这许多......”
凌月无奈道:“这话阿姐已是听的多了,不想再解释。总之阿姐身体康健,并未有何不适,你可安心。”
这时,刘彻已向景帝请完安,转向了她这里,闻言,说道:“确实清减了许多,只要身体无碍也不打紧,多养些时日便可养回来。”
凌月笑,“还是阿兄说话令人觉得熨帖。”
十四不服,“阿兄说的难道和我不是一个意思吗?”
凌月给了她一个自行琢磨的眼神。
不等十四继续开口,景帝先道:“都跟来,去长乐宫你们祖母那里用膳......”
窦太后见去请一人,回来一群,也是好笑,“阿母这里的饭食也未见得就比别处香。”
景帝笑道:“儿本欲留月儿用膳,她说已是应您回来陪您。儿一想俱都过来服侍您吧。”
“这哪里是服侍我,是得我看顾你们......”虽如此说,窦太后脸上的笑容却是开怀的。
一顿午膳也是吃的其乐融融。
午膳后,服侍了窦太后歇晌,景帝回了未央宫,留下刘彻几人与凌月一处玩。凌月才有机会单独与刘彻说上几句话。
“未央表兄过几日也就回来了。他这一遭也辛苦了。多亏了他做事心细又兼顾果断,才没有生一点乱子。”
“表兄自来沉稳,就是有点运道不大好。”
家中人丁凋零,现下姑母与长姐又接连过世,更不必说他自己先前出事坠马,也真是很难令人说他运道如何。
不过凌月相信,“能得舅舅的夸赞,能被你看进眼里,已是未央表兄的运道了,何愁没有大鹏同风而起的那一日。”
闻言,刘彻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在期许未央表兄,还是在夸赞为兄我?”
凌月也笑,“皆有......”
说完,不再提此,说起了另一件重要之事,“就在方才,我将纸进献给了舅舅。舅舅想必很快就要唤你商议此事了。”
虽早就知晓此事,刘彻还是感到了一瞬间的惊讶,“上次你在汤泉宫说将成了,倒是未想到如此之快。”
“有时,事情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我倒是看你极为淡然,你也并非不知晓这其中的巨大意义。”
“大概是兴奋过了吧,便是再如何的雷鸣电闪,终归会归于平静。况且后面是你与舅舅的事了,我已是无事一身轻。好了,不说了,我们已出来一会儿了,再不回,十四又该念叨了。”
刘彻有些迟疑道:“我怎的觉着你,有些...与之前不太一样?该说是有庄周的一些境界了。”
凌月“噗嗤”一笑,“阿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圣人之道岂是那样容易参透的。我只是近日来有一点的感悟罢了,不值一提。”
“可我总是忧心你的......”刘彻见她走远,才叹道。
待窦太后午晌醒来,凌月便来告辞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