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骨灰
第66章骨灰
浑浑噩噩,不见天日的昨天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往后不见太平,只有更加看不见尽头的一抹黑。
距离那场死伤惨重的事件已过去五天,宋杲遇总觉得这五天比潜入海底不做停留,又迅速深入火山内部还要过得艰辛坎坷。
热得发虚,冷得刺骨。
所以他病了,并且病得不轻。
接连的高烧不退和呕吐,药也吃不下吃,刚放进嘴里,胃立刻做出反应,吐了出来。
平日里日理万机的颜序酌,反常地坐在病床旁陪了他好几天。
放在以前,宋杲遇绝对会开心地找不到北,这段不长的陪伴足够让他高兴小半个月。
可做错事后进行一系列痛彻心扉的挽回终究属于弥补,发生过那样不近人情的扼杀和令人作呕的言语说服,谁都无法做到平心静气看待这段感情。
狼狈开场的感情以残酷的方式宣告了结束。
没人明说,或许不需要指名道姓,已经从颜序酌苛刻的字里行间变得四分五裂。
破镜不能重圆,说出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蒸发、渗入,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感受还在,痛还在。
躯体被人镇压的感觉像无时无刻出现的空气,不能消散,久伴皮肤的每一寸毛孔。
四肢无法动弹,任由那人肆虐。
嘴巴封了水泥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只能干瞪着眼,等时间流逝,等那人心满意足,主动松开管束他的手。
熬到六名不同级别的医生轮番上场检查身体,宋杲遇的病情才得以痊愈。
身体的病痛宣告终结,心理上的伤痛迫使他装病瘫软在床上。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睁开眼,看见坐在床边的人影。
宋杲遇缩进被子里继续装睡,假寐不交谈,杜绝了两人争吵。
“醒了?”
颜序酌声音嘶哑,好似抽了很多包烟,被烟雾夺取了凛然的嗓音。
屋内十分安静,唯有路过房间的行人发出的急切脚步声。
宋杲遇不作回答,颜序酌也不认为他会回答问题,自顾自地打破了宁静,“回颜家。”
不容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觅音和辜雨的尸体已经推进焚化炉,走之前我会把骨灰盒带上,到主城埋在辜砚旁边。”
手里的刺痛感传递到脑部神经,宋杲遇慢半拍地松开手,侧过身不说话。
房间又安静了几分钟,床边的人站起身,走出卧室,关上了门。
他的精气神随着门关上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有血有肉的人成了一捧轻飘飘的灰。
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里面藏着生命,人们说那叫最后的归宿。
想哭,但干涩的眼挤不出一滴泪,痛苦没有地方宣泄,憋在心里,郁郁寡欢。
不知过了多久,颜序酌回来了。
站在门口,不前进,也不后退,像是纠结了好半天,才迈出腿,连着被子将床上的人一同抱起。
怀抱紧实,步履平稳,感受不到颠簸。
依照alpha说的话,刚才他离开多半是去取骨灰盒,现在是去飞船的路上。
两人的生活方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换了身份,alpha不说话,宋杲遇更不肯吐露心声。
两人谈话寥寥无几,能值得宋杲遇开口的不是嗯,就是哦。
“我替你办了休学。”颜序酌收紧了拥抱的力度,“待在我身边。”
对于alpha的自作主张,宋杲遇没多大意见,他已是漂浮在海上的浮木,只管流浪,不管目的地。
他的一切乃至生命都属于颜序酌,没有反驳的权利,更不能阻挠alpha为他做出的决定。
不能把自己想成一个独立的个体,这样会徒增悲伤,需要考虑太多人的生死是否与自己相关。要把自己想成一个由别人创造,根据别人指令而前进的人,这样才可以暂时缓解痛苦。
当胆小鬼没什么不好,至少能满怀愧疚地活下去。
黑漆漆的光线转变为敞亮的日光,刺眼夺目,宋杲遇蜷缩进被套里,不想被光亮照射,更不想听到alpha的所见所闻。
“辜砚实验室里的东西我一并带走了,我会帮把它们移到颜家地下室,在那里为你建造一个独属于你的科研基地,你需要的资料和老师我都会请到颜家来。”
“你会愧疚吗?”宋杲遇打断了alpha说得天花乱坠的话,“做这一切有用吗?你是在哄我吗?”
说着说着他笑出了声,此刻居然有眼泪蹦出了眼眶,可笑至极。
哭不出来的眼泪,也会找准时机看人下菜。
“不需要。”宋杲遇任由眼泪打湿脸颊,“你明明知道,不管你做不做这一切,我都不可能离开你,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总觉得我为你而生,死却身不由己。”
“多说说话,嗓子都憋哑了。”扎心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入alpha的耳,他垂下眼帘自嘲道,“知道你因我存在就好,做这么多并不是在哄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大把的事情没有做,如果你选择了自杀这条捷径,你没办法为他们报仇,死在我这种人的无耻行为里,上不了天堂,会永坠地狱。”
说得再多更像是强词夺理,硬生生地找出一个不可饶恕的理由,填平自己所做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