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 仗剑行 - 澜野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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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李长安算得上活了两世,前世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救人也好,杀人也罢,全凭自己心意。毕竟是世间唯一的陆地神仙,全天下的人也拿她没法子。老一辈的武林中人多规劝她莫要肆意妄为,少插足尘间俗世,否则必定自食其果。落在后辈眼里,李长安这种随心所欲便成了风流逍遥的仙人做派。

就拿贺烯朝来讲,在大多武夫心目中李长安无疑是神仙一般的地位,许是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峰,但敬仰归敬仰,贺烯朝对李长安的行事作风并非一味认可。而在天下文士眼中,李长安无非就是个天下第一的大刽子手,仗着几分本事与家世胡作非为罢了。江湖武林讲道义,文人政客讲道理,但人世间最难讲清的道理,便是对与错。

且不论虎头帮有何对错,洪秀儿一个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有何过错?且错至死罪?

李得苦一面刨着坑,一面不停的用袖子抹去眼泪。她不愿多想,也懒得多想,流沙城横死街头的人里十之八、九罪不至死。故而,李老叔也从不给她讲劳什子大道理,多说无益,有仇就只管报。报不了,就认命,没道理总让活着的人给死人操那份闲心。

李长安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双手拢在袖中,看着她额头磕红的印迹,问道:“想给洪秀儿报仇?”

李得苦想也没想,摇了摇头。她知道何为萍水相逢,往后指不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洪秀儿这样的姑娘,总不能每回她都善心大发,就没头没脑的去替人寻仇。

“那为何想学剑术?先前不都循规蹈矩,为师怎么说便怎么做?”

李得苦停下手中动作,转头望向李长安,抹了一把沾满泥土的脸颊,含着泪道:“徒儿要做天下第一,再不受他人欺负!”

李长安尚未接话,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柔媚嗓音,娇笑道:“那你可得勤加多练,最好昼夜不停,兴许二三十年后尚有希望。”

李得苦狠狠一瞪眼,埋头继续刨坑。

李长安叹了口气,站起身接着转身朝来人走去,问道:“瞧见了?”

楼解红哑然失笑,“怎可能,薛东仙已是半只脚踏入大宗师的高手,比起君子剑只高不低,我若瞧见了,如今岂能站在你面前?”

李长安点点头,“也是,那女子什么来头?”

楼解红摇头道:“查不到。”

李长安微微挑眉,嘲笑道:“哟,这天底下还有上小楼不知道的人?”

楼解红丝毫不在意的笑道:“毕竟不是自家地界儿。”

李长安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瘦弱身影,低声道:“你留在这儿帮忙填填土,我去去就回。”

楼解红面色一凝,横挪一步拦在了李长安跟前,沉声道:“你要作甚?”

李长安只笑了笑,轻轻拨开她的肩头。

楼解红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道,只一瞬息间,后背便爬上了一层冷汗。但她仍一把拽住了李长安的衣袖,惶恐不安道:“当年西蜀李家的惨案我看过,你莫要……再做傻事。”

李长安偏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傻

事?”

儒释道虽所求不同,但有一点殊途同归,那便是天道轮回。天地气运,自有因果。当年李长安为仇恨蒙蔽心智,连同寇匪在内将整个村子一百八十多条人命屠杀殆尽,以至剑心崩塌,心境大损,故而走火入魔。

楼解红强压下心中惧意,不敢与之对视,垂着头道:“西蜀李家好歹与你沾亲带故,可虎头帮不过萍水相逢,那小丫头尚且知晓轻重,你怎就……”

拽着衣袖的指节发白,那股杀意忽然消失无踪,楼解红抬头望去,就见李长安笑颜醉人,柔声道:“若非如此,你又怎能活到今日。”

“那些年范西平总说我假风流,揣着明白装糊涂,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所求。”李长安摇头嗤笑,“可我已是天下第一,且唯一的陆地剑仙,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所能求的?当年若不是姓姜的狗杂种,北契哪还有什么王帐可言,便是十万王帐铁骑拦在铁王座前,我李长安亦能万军之中取其首级!”

青衫从楼解红手中滑落,随风飘逸,她呆愣的看着手心,耳边听闻远方来风:“这一世,我只想活明白些,若与人讲不通,那便与这世道理论理论。”

再抬头时,青衫已入城。

不公古剑嗡鸣出鞘,飞向天际。李得苦一愣,起身要追,楼解红拦下她,目色哀伤道:“随她去吧。”

那一日,满城人皆有幸目睹,天边一道青虹不知从何而来,悬停于君子府上。那女子青衫仗剑飘逸绝尘,气盛磅礴宛如仙人在世,声如传响满城。

“我有一剑,要问君子,请赐教!”

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再传满城。

“敢问青天道,一剑卷山河!”

风骤起,引天地。似有一条条无形之气,宛如河流一般朝那青衫女子周身汇聚而去,逐渐仿佛黑云压城般压在君子府之上,只一眨眼间又消散不见,唯有那袭青衫身上紫红之光大盛。再一眨眼,青衫举剑斩下。

万籁俱寂。

呼吸之间,猛然地动山摇,巨响在耳边轰然炸裂,尘土飞扬随气海波浪翻涌扩散,以君子府为中心四溢弥漫。足足过了半盏茶,才尘埃落定。

就在人们惊魂未定之际,尚未散开尘土的君子府内忽然迎面冲出一道身影,肩扛大刀,笑声张狂:“好一个一剑卷山河,李长安!爷爷我等你好久了!”

底下百姓未看清,只见半空中两道身影交锋一瞬,便各自弹开,扛大刀的精壮落在左边,青衫女子落在右边。此时众人才得以看清,君子府整座府邸已从中劈开一分为二,匾额中君子的子字也成了两半。二人所站立之处,便是匾额两端的屋顶上。

北契民风慓悍好斗,见此情形非但不惧怕,反倒拍手起哄,只以为是仇家找上门了,这在君子府本就是常有的事儿,但如青衫女子这般的高手可不多见。

随着起哄声,扛刀汉子面露狞笑,正欲动手身边落下一道身影,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汉子疑惑转头,见来人竟是伍长恭,不悦道:“先说好啊,这回可不是我先动的手。”

伍长恭目无旁骛,只盯着对面仗

剑而立的青衫女子,沉声道:“我来。”

“嘿!凭……”

话音未落,伍长恭身形已至青衫女子面前。

以剑柄做剑锋,直刺青衫女子胸口。在剑柄撞上不公剑身的瞬间,青衫女子身形猛然倒飞而出,一瞬间便飞出城池之外。伍长恭足尖轻落,脚下屋顶从墙面至墙根瞬时炸开一道道裂痕。可不等他足跟落稳,那道青衫身影复来又回,凝滞于他头顶一瞬,翻身一记千斤腿砸下,伍长恭矮身拔剑,由上而下,一招燕子归巢,斜出剑气。

但在旁人眼中,这一剑仿佛半途而废,在半空硬生生被截断了生机,而那青衫女子则足点剑尖,立于剑上。

忽然,伍长恭身形猛然一坠,墙壁随之倒塌扬起大片尘土。青衫女子不慌不忙,徐徐飘落。被迫袖手旁观的精壮汉子朝下瞥了一眼,啐了口唾沫,也跟着跃下屋顶。

“到此为止。”

伍长恭看了一眼朝这边走来的耶律楚才,又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邓君集缓缓收了剑。

满面春风的耶律楚才丝毫不在意青衫女子冰冷的脸色与她手中寒光尽显的利剑,径直走到了她跟前,道:“你若要问,便问我,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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